又是一年花开时

喜欢这个城市的五月,天气晴朗的时候, 整个城市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天是被水洗过的蓝,红的瓦,青的墙,新生的树叶摇曳着,阳光跳跃在叶尖,红艳艳的桃花刚刚开过,雪白雪白的梨花开始吐蕊,丁香细细碎碎的开满枝头,远远近近地满是洁净的芬芳。

还有野地里的花,叫不出名字的,这里一丛,那里一族,自是孤傲地开着,哪怕无人欣赏也罢,兀自点缀着五月的明媚。

当我以这些愉悦的文字写着五月的时候,心底却是难言的悲凉。

依兰,天气好的时候,我总想去见你,想看见你的笑,想看见你突然间见到我的时候,想欢呼雀跃却担心被别人看到,于是故作镇定但又掩饰不住总想笑出来的样子;想看见你对我的依恋,拉着我的手说你想我;想看见你的温柔,用你的指尖调皮任性地拨乱我的头发,然后远远地看着我说我的样子好丑;想和你去看五月间的丁香,密匝匝地开满了枝头,你凑上去闻,很陶醉的样子;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又一点点化开了,软软的,甜糯的,一种无力的感觉会霎时拥上我的心头。

可是,想到你已不在的时候,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只是阴阴的,冷冷的。依兰,我这一生幸运的拥有过你,依兰,我这一生不幸失去了你。这世间,任凭我踏遍,再也找不到你;我的心底,纵然历尽所有世事,你却像雕刻般留在那里,任谁也无法抹去。

是的,依兰是我的女友,相遇的那年,依兰23岁。

依兰符合我对年轻女孩所有的美好的想象,中等的个头,瘦,但不太明显,长长的黑发,总是很随意的披着,时时散发着甜甜的香气。五官小巧精致,散乱地点缀些雀斑,每每揽镜自顾,总听她会夸张地说:天呀,我的雀斑又多了,怎么办呀?发现我躲在旁边暗笑的时候,她会扑过来,揪着我的腮帮子说我这个坏人,就喜欢她长满雀斑,好一辈子都跟定我。

我的依兰穿着长裙是最美的时候,白的,蓝的,灰的,穿在依兰身上,我说她像我的小仙女,依兰总是随便捡起一根树枝指向我,喊声:变,然后假装失望地称仙女的法力失效了,怎么也变不回猪八戒的原型了,等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嬉笑着跑开,我则一把拉住快要溜掉的她,揽进我的怀里,狠狠地吻。依兰,纯净的,令人愉悦的带点小小淘气的依兰,我们这样相爱着,以为这便会是一生一世。

正应了那句老话:最美好的总是最短暂的。

依兰出事的那天,我毫无来由的慌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五月晴朗朗的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站起,坐下,坐下,又站起。拿起电话打给依兰 ,听到的依旧是开心又撒娇又甜腻的声音:老公,我和闺蜜逛街呢,帅哥好多哎,我想一会主动搭讪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走呢。我嘿嘿笑着:好呀,来了给朕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当牛做马,老公我呢,好好享享清福啊。依兰说:哼,想得美。我说:逛完快回来吧,我想你了。嗯嗯,我也想你呢,老公,你最帅,我只跟你走,昂。我微笑着挂了电话,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却没成想,这成了我和依兰最后的对白。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依兰闺蜜的电话,让我赶到医大附属医院,依兰出事了。我极力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飞奔着下楼,上了停在单位门口的出租,朝着医院疾驰而去。我想象着无数可能:依兰被车撞瘫痪了,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依兰成植物人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依兰失去了记忆,再也认不出我是谁了。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怕司机师傅看到,赶忙擦掉。

医院的走道昏暗,走到门口,才看到依兰的父母还有妹妹都在,依兰的母亲被闺蜜和妹妹扶着,几乎昏迷着,父亲则站在旁边,不停地擦着眼睛。我急急地问道:依兰呢,依兰怎么了?依兰在哪里? 父亲用手指指病房,摇摇头,便泣不成声了。我推开房门,看到依兰的脸早已血肉模糊,不堪目睹,医生正在麻利地拆除她身上的仪器,依兰雪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我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手上打着点滴。依兰的闺蜜坐在旁边,依兰,依兰到底怎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依兰她死了,闺蜜忍不住哭道。怎么会?怎么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叫着。

依兰和闺蜜手挽手开开心心地过马路,突然一辆灰色小轿车冲了过来,撞到了依兰,依兰头部撞裂,血流不止,等送到医院已经奄奄一息,抢救无效而亡。肇事司机停也没停就走了,交警队现在正在调取监控录像,寻找肇事车辆。

多么简单的故事情节,多么狗血的故事结尾,我的依兰,那么年轻那么美好的女孩,只一霎那,便与我阴阳相隔。我拔下插在手上的针头,不顾旁人的阻拦,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医院,我抬头看看天空,依兰不在了,天为什么还是蓝的?看看路旁,依兰不在了,丁香花为什么还在开?依兰,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让我找到你。

——依兰——

我的依兰离我而去,留我在这世间郁郁独行。漫长阴冷的冬天过去了,花又开了,从枝头摘下几串丁香花,带到依兰的墓前。这是依兰生前最喜欢的花,让它带给你我的的思念吧,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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