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参加了一场话剧表演。在话剧里,我表演一棵树。
那不是一棵普通的树,而是一棵悲伤的树。我见过很多树,也经历过很多悲伤,我甚至是一个悲伤的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一棵悲伤的树是怎样的,不知道一棵树该如何悲伤。我带着这个问题,问了女主角李雪。
我说,嗨,李雪!你觉得一棵悲伤的树应该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因为我在下意识里觉得胸大无脑这话不无道理。李雪的胸部很丰满,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跟她搭讪。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搭讪变成调情就更好了。
她说,你知道的,演好一棵悲伤的树并不比演好女主角简单。
我说,嗯。
我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拿眼角瞟一了眼她的胸。很大。大到即便是她完全没有脑子,男人们也不该责怪她。
我说,那该怎么演呢?
我想把话题继续一下,以便能跟她调情。当然,这还需要一整套风骚的操作才能实现。我要把话题从一棵悲伤的树上引到她丰满的胸上。
她说,首先你要明白,“一棵悲伤的树”是一棵,而不是两棵。你明白一棵跟两棵之间的区别吗?
我说,当然。一棵比两棵更孤独,所以更加悲伤。
她说,这就跟女主角一样,一棵就是一棵,不是两棵,是独一无二的。
我说,我明白。我跟你一样,很珍贵。
李雪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她在笑的时候用手捂着胸口。但她没有将春光完全捂住,甚至有些刻意地勾引我看她用手捂住的地方——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发笑,但她笑起来确实很好看。那些来看话剧表演的观众,大概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想看看她雪白的胸吧。其实,绝大多数人坐在观众席上并不能看清她的胸,最多只能看到灯光打在她的胸部时的一片雪白。但是,这就足够让观众热烈鼓掌了。
她说,当你明白了一棵的内涵之后,你还要弄明白什么是悲伤。
我说,那什么是悲伤呢?
她说,如果我们能够准确地描述什么是悲伤,那么我们何必再去表演悲伤呢?
我说,你觉得我悲伤吗?
她说,你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对,我有些不开心。这并不需要理由,因为我也没有找到开心的理由。于是,不开心我便有了理由。如果李雪能让我看一跟她雪白的胸,那我一定会开心的,至少会开心一小下。但她实在没有让我开心一小下的理由,毕竟我不是男一号,更不是导演,我只是一棵悲伤的树。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伤了起来。
她说,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我笑了笑。一棵悲伤的树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对看不到女主角胸的一种失望。
她说,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了。最后一点,你还要知道什么是树。
我说,不瞒你说,我从小爬过无数棵树,植树节的时候也种过很多树,虽然它们可能一棵都活不了。
她说,你在植树节种下的树为什么活不了呢?
我说,因为我们拍完照片就离开了。我们买了树苗,我们找工人挖了坑,我们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去摆拍,拍完就走,培的土根本种不活。
她说,工人们不会再种一下吗?
我说,或许吧,但他们再培土,或者挖出来重新种的话,那便不再是我种下的那棵树了。所以,我并没有种下任何一棵树,一棵树都没有,一棵都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树。
我接着说,或许,在表演一棵悲伤的树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想些悲伤的事情就好了。
她说,不是这样的,相信我。你演的是一棵悲伤的树,而不是一块悲伤的石头。你是有生命的,有生命才会有悲伤,你不能表演一动不动的悲伤,你得让悲伤动起来,蔓延开来,从一棵树的周围,蔓延到整个舞台,再蔓延到整个剧场,所有的人都应该感受到你的悲伤,这样才是一棵的悲伤的树应该做的。
我说,我演不来,我觉得演男一号或许更简单一些。
李雪又笑了,前仰后合。这一次她没有捂着自己的胸部,而是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于是,我得以把她丰满的胸部看得清清楚楚,雪白雪白的。我心情大好,不再纠结一棵悲伤的树的事情。
演出那天,剧场中坐满了人。李雪的表演很投入,观众们也很投入,几次吻戏都鼓了掌。
大家都很尽兴,唯独我感受到了无限的悲伤。我表演了一棵悲伤的树,在我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是一棵又一棵悲伤的树。我感到悲伤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剧场中不断蔓延,将我完全淹没在悲伤之中。
终于,我成为了一棵悲伤的树。那掌声,肯定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