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早年读过私塾,数年前去世后唯一留在人间的声音是两支曲子,一支是《满江红》,一支是《朝天子》。两段曲子曾经录制到mp3中给奶奶,奶奶耳不忍闻,泣不成声,最终经由爸妈交还给了我。虽然是这样,但我们都庆幸,这算是爷爷留在世上的唯一真实的痕迹了。
最初知道清吟诗歌的方式是在一堂文学课上,教文学课的老师很任性,兴致一来便会摇头晃脑地纵声郎吟。当杜甫的《春望》、晏几道的《临江仙》等诗词清吟而出时,那动情的吟诵很快使我入迷。浑朴的吟声在寂静的心际久久回荡,如溪水流淌,沾满暗香。在被打动的一刹那,我立即去研习了陈少松老师的诗词吟诵课,课堂上,私底下,向他虔诚地求教。
假期时,闲哼一曲,爷爷说:这是我们小时候在私塾念诗时的调子啊。于是,像个孩子般,拉着我吟出他数十年未唱的调子。相差一甲子的祖孙俩知音相赏,你一支我一曲,保留下了爷爷留存于世的两支曲子。
吟诵的赏心之处
“闲征稚子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古代的文人其实都喜欢休息读书之余在书房中哼哼呀呀,曼声长吟、抑扬顿挫。
读诗时,吟诵拓展了审美的境界,在邈远的情韵中踏出诗意的心境。诗的音乐美通过吟诵表达出来,成功地调动起我们的内在情绪。所以,与歌唱相比,它的调子并不固定,如果你对诗文的理解不对或不深刻,吟诵就不会好听,也没有那种味道。尤为吸引人的是,它会帮助我们神奇地记住它们并历久弥新。我一位朋友的外婆十多岁时在常熟读过私塾,今年87高龄的老人家,依旧能吟诵《阿房宫赋》和《岳阳楼记》两篇古文;
公众场合,在今天甚至可以成为当众表演的才艺。阿朱同学的公司会为新婚的夫妻另行筹备一场见面会,便于亲近员工与公司的关系。那次宴席上,我的一曲《饮酒》,让阿朱同学备有面子。
旅行散步时,看到美的风景可以吟诵,感于情而啸傲悲歌,悦于景而豪怀独吟。感触最深的便是陈少松老师回忆船行三峡东下,船行至白帝城时,悠然清吟《早发白帝城》的情境。青峰如黛,传来几声猿啼,这时而激越时而清淡的吟唱为山光水色、广野平畴也增添了几多凝重与冲淡。
吟诵的前世今生
字句如珠,坠落历史的清流千载,吟诵在旧时非常普及,文人雅士会吟,旧式私塾的蒙童会咏。从皇帝到大臣,从文人雅士到村夫牧童,吟诗是人们的普遍爱好,是时代的一种风尚。吟诵的腔调随兴而发,但在产生和流传过程中,民歌、方言、宗教音乐、戏曲都对其产生过一定的影响。比如吟咏陈少松老师的《出师表》时,就曾有人说过像是和尚念经。戏曲(如京剧、昆曲、川剧、沪剧等)在音调、行腔、韵味等各方面都对吟诵腔调有影响,例如昆曲对婉约词的吟诵关联颇密切;但反过来说,文人的吟诵对昆曲的念白也会产生影响。
昔日的剪影已无法镌刻,现如今,作为我国读诗、做诗的传统方法的吟诵,由于近百年来效法西方、批判传统等种种原因,诗词吟诵已然成为一门绝学,面临失传的危险。
绝学的“绝”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绝学是指独特之学问。它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如今日本的吟诵很兴盛,全国各地都有吟诵社,每年秋季还举行吟诵赛,但实际其源头却在中国;
第二层,绝学是指面临失传危险之学问。“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打倒孔家店”的呼声越喊越高,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吟诵被当作是一种丑态(其实我觉得对预防治疗颈椎病也有好处),吟诵于是也被列为破除之列。在叶圣陶、朱自清、唐文治等人的努力下,吟诵尚有保存。解放前战乱不断,解放后的很长时间吟诵也并不时兴,处于既不提倡也不禁止的自然状态,吟诵的人才无用武之地,到现在能吟会诵的人才普遍缺乏,所以吟诵学面临着失传的危险。
也正由于此,陈老师从一九八七年开设吟诵课,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依旧有那么些人,诗意的人生追求栖居于诗意的天地,寻求别样人生的同时,他们为挽救保存在贡献自己的一己之力。
如果你心动了?
买本吟诵的书籍并配光盘慢慢学、反复练。书本是理论知识,吟诵需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光盘也必不可少,因为吟诵是有声的语言艺术。
不妨去寻觅一下身边曾经读过私塾的老人,说不定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与情感体验。
追逝,从三闾大夫《渔夫》的吟唱里到唐诗宋词的余韵。
曼吟如瀑的音流,古朴而神秘的旋律扬于煦风孤云之外;
清诵顿挫的声调,空灵而飘然的清音散于流水落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