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写给大家的活法
一提到汪曾祺,我就会想到高邮的鸭蛋。这个梗出自他的文章《端午的鸭蛋》,是我上学时期语文书里的课文。文章中其他的情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而“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这个情节却一直在我脑海中,甚至是有声的画面。以至于后来每次吃到咸鸭蛋,都会用冒出红油来衡量它好不好。但因为也没吃过高邮的鸭蛋,所以这个标准是不够客观的。
毛姆曾经说过:“作家只有描写他的亲身经历时,他才最具有权威性。”
读汪老的文字,就如一个老人在你身旁给你讲故事。他不会用夸张的情节来增加故事的可读性,只是娓娓道来,让人渐入佳境,最后欲罢不能。
他的文章之所以这么引人入胜,或许跟他一直写自己的亲身经历有关。
他的小说《异秉》写的是祖父开的药铺保全堂的生活。他的小说《岁寒三友》中写三块田黄,实际上写的是他父亲的三块图章。他的短篇小说《虐猫》是“剽窃”了儿子看到其他男孩子的虐猫经历所得……
而他笔下的菜大多也都是自己吃过或者做过。
曾经外届盛传汪老是个美食家。很多熟人问汪朝(汪老子女),汪老是不是特别会做菜。汪朝老是回答:“可能写得比做得更好一点。爸对事物的描摹非常贴切传神,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常菜,也会让他写得味透纸背。不过凭良心讲,他的菜做得也的确是好。爸做菜不但讲究口味、火候,而且刀功很棒。”
这不,读完了这本书,我更想吃高邮鸭蛋了,我的美食清单又多了好多菜:
东坡肉
烤乳猪
夹沙肉
芋泥肉
镇江肴蹄
黄鱼鲞烧肉
……
我很想尝试做一下他首创的馅塞回锅油条。我想去昆明的吉庆祥和苏州的采芝斋买绿豆糕。我也很想尝试一下西南联大女生都爱吃的“摩登粑粑”。
可见,读书让人胖呀,不过胖了也开心。我喜欢读汪老的文章,还因为他是一个“顽童”。
听说蝈蝈吃了辣椒更爱叫,他就挑了顶辣的辣椒喂它。他对蝉和蜻蜓颇有研究。昆明的各种菌,他也如数家珍。他还是个经常泡茶馆的种葡萄能手……
不过这个“顽童”在家人面前地位有点低,在家里除了做饭别无所长。夫人既主内又主外,一切都是夫人说了算。在孩子面前从不摆架子,经常和孩子们一起玩。汪曾祺认为一个现代化、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他对孩子的教育是“放任自流”;他写的文章会让孩子们先读,让他们给自己提意见;他喝醉了之后会和孙子说起自己的艳遇;即使身卧病榻,也不让孙子孙女来看自己,因为怕自己身上插满管子的样子会被孩子们嘲笑……
汪老性格为何如此,且看《多年父子成兄弟》一文。
“我17岁初恋,暑假里,在家写情书,他在一旁瞎出主意!我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他喝酒,给我也倒一杯。抽烟,一次抽出两根,他一根,我一根。他还总是先给我点上火。我们的这种关系,他人或以为怪。父亲说:“我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汪老晚年的业余爱好就是: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早上起来先泡一本浓浓的茶,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一支香烟,凝神忘定空中。不被任何人打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这个可爱又有趣的老头,活了七十七岁。家人都认为他是能活到八九十岁的。所以对于他的突然离去都感到异常的心痛。汪老离去之后一位记者打电话采访汪朝,她问,汪老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文章,家人是否稍觉安慰?汪朝突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说:“这些对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了……”
我从来不喜渲染悲伤,可是却总容易陷入悲伤。那句重要的是他没有了,让我泪眼朦胧。
《寻梦环游记》记里有一句话:“Death is not the end of life, forgetting is the end of life.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汪老的文字让我不能遗忘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创作《鱼我所欲也》的那天,是我出生的日子,而我最喜欢吃鱼。
文字就是这么神奇,冥冥之中,把完全不想干的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我不迷信,我只是又找到了继续探索文字之旅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