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无奈,比如我生在了家大业大的贺家,比如我爱上了心系苍生的游医,叶思齐。
一日,我随贺家上山祭祀,途中贪玩从坡上摔落,多处受伤外,还被毒蛇所咬。万幸看过几本医术,还知迅速将毒液吸出。可脚已麻木,动弹不得。
我呼喊救命,正巧叶思齐在附近采药,闻讯赶来。好在他的药箱中常备一颗解蛇毒的药,可暂保我的性命。
毒性虽解,但从高处摔落,几根骨头断裂,我疼的哇哇直叫,叶思齐只好背我去附近好心人家中休养。
我要给你接骨,你可忍着点。他道。
我抓着他的衣裳,疼的满头大汗,硬生生将他的衣角撕破。他不曾指责我,只道自己学艺不精。他望着我脸上的伤痕,以及手上腿上多处外伤,眉头拧在了一块儿。我问他是不是会留下终生的疤痕了。
他道,若是治疗不善,确有可能。不过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他叮嘱我不可下床走动后,便回到山间寻药。他归来时,已是夜里了。半夜,我被捣药声吵醒,他端着药来到我面前。
本不想惊扰姑娘美梦,只是这伤要尽快处理才行。他道。
不必再喊我姑娘,叫我婉兮便好。我低下了头,伸出手臂,请他上药。
这脸上的伤,婉兮,你介意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他的指尖触及我脸上的皮肤,我感受到自己脸颊异常火辣。我不敢直面瞧他,虽只用余光看他,却已沉醉在他的眼眸中。
第二日,我一早醒来,他已讨老人家要了一壶药罐为我煎药。我坐在床头,看着他在房外烧柴,熬药。
你给我吃药,为我接骨,又贴心照顾,可我身无分文。我边说边摘下父亲在我成年之际送我的玉镯。但这镯子值不少钱,还望你收下。我道。
他不收。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姑娘不必客套。
此时,贺家奴仆冲入茅屋,叶思齐看着戴有贺家腰牌的人唤我,小姐,可找到你了。
他直立起身子,惊愕地望着我,你是贺家小姐?为何不早说。
你也不曾过问。我道。
贺家掌管着长安城中几乎所有的药铺,不缺大夫,不缺药材。可没有大夫能保证可以让我脸上的伤,不留疤痕。
我不管,我就要叶思齐为我治病,你们一定要找到他。我冲着下人们发火。
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喊我贺小姐。
香附三钱,柴胡三钱,川芎三钱 熟地四钱。当归四钱 赤芍三钱 穿山甲三钱,夏枯草五钱,梨树根一两五钱。他道,我把药方赠予你,不必再派人寻我。
为何?我问他。你游医四方,不问钱财,可贺家可以给你锦衣玉食,从此不再流浪漂泊。
他道,你我不是同林鸟,怎知我云游四方,只为心中理想。
他走后,我一直有听到他的消息。长安城中有一位免费看病救人的叶圣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但他有个原则,只为穷苦百姓看病,不治达官贵人。
父亲重病卧床,看遍长安名医,不见起色。我花重金找人去请叶思齐,他不来。
父亲临逝前,喊我前去床头,拉着我的手道,此生遗憾就是未给我寻觅个好人家,他走后好放心我掌管贺家。
守孝三日后,我掌管贺家所有药铺,因不曾打理过生意,自是手忙脚乱。此时,我想起一人。
我亲自去山间寻叶思齐,请他为我打理药铺。开出的条件是,无论是药物售价,还是店铺售买,都由他一人决定。
管家道,叶思齐为外人,贺家那么大的家业不可交予旁人。
一月后,我凤冠霞帔,一袭红装。叶思齐牵着我,迈入高堂。可那日,他的眼眸,不似为我上药时那般情深。
贺家药铺自叶思齐接手以来,贺家未曾盈利,管家曾多次与我提及。既然我答应以后凡药铺之事由叶思齐一人决定,我说到做到。可我放任他行事后,他再没有迈入贺家房门。叶思齐的吃住都在药铺,我每日找人去请他吃饭,他总是以病人优先为由推却。
三番五次,我忍无可忍,于是堵在药铺里质问他。
他嗔笑着,贺婉兮你是聪明人,你还不明了吗?你请我打理药房的那天起,我只为这些药铺而活。包括我娶你,也不过是图你贺家家大业大,你以为我有几分爱你。
为何,你爱天下人,却唯独不能把爱分我一份。
你们贺家作恶多端,你可知多少人因你们贺家哄抬药价而死。对,你养尊处优,自是不知。他如此这般的嘲笑我,诋毁我,可我却不置可否。因为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
如今你已掌管贺家,也已开了平价药铺,一切都已经心满意足。哪怕你要搭进贺家的所有的家业,我都不会阻拦。求你放过自己,放过我。
他的眼角渐渐露出一丝寒意,我娘就因为买不起贺家的药,迫不得已我只能上山采药,回来的时候娘已经走了。从此之后,我便立志,只为穷苦百姓看病,让人人都买得起药。贺婉兮,这都是因果报应。我没办法面对你,怪只怪我们都不能选择出身了罢。
我瘫倒在了地上,人,生有很多无奈,比如我生在了贺家,比如我偏偏爱上了心系苍生的男子。
如果只能二选其一。
坊间传闻,贺家小姐离家出走,多位官员拜访贺家问及叶思齐此事。他只道,一曲愁歌,莫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