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城市的我,发现有一个特别的现象:我们热热闹闹地过端午中午圣诞等节日,唯有过年,相对它应有的热闹,显得特别冷清。日益变大的城市容纳了很多外乡的游子,他们把城市填补得特别满特别满。而在一年的尽头,跻身城市的迁徙者毅然决然地弃城而去,不顾路途颠簸,尽管时日短暂,执意倦鸟归巢般扑入家乡的怀抱。
所以这段时间,小区里很多人见面的招呼语变成了“哪天回啊?”“快了快了,就这两天了。你们也快了吧!”街道上开始空旷,地铁里不再拥挤,超市的收银处无需再排队,下班后楼下不再人声鼎沸。
这城市那么空,空到能听见鸟叫了,空到能听见心跳。此刻的我,像留守儿童般盼望着,不同的是他们盼人归,我似乎无途可归。
曾学生时代在外求学,过年飞奔回家,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适婚年龄,回家过年就去相亲,直至嫁做他人妇后,回家过年已不是我说了算。
即便我能说了算,我也很没出息地觉得还是应该在对方家过年。因为从小耳闻目儒: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出席在别人家的重要场合才是正理,你已经成了家里的客人。于是,即便有机会回家过年,也心有芥蒂,成了很不自然的事。
在我们的文化里,寻根求祖、回归故里从来都是男性的事,而女性的根被移至到男方家,没有谁问问会不会水土不服。
可是在骨子里,在我终身的记忆里,我的根在第一故乡。那是我初识的天地,那里有滋养我的山水。我仍记得和发小去山坡摘野果的欢乐时光;我仍记得去山里砍柴,毛毛虫爬满叶子给人毛骨悚然的刺激动感;我仍记得静坐水塘边,阳光里灰尘飞舞的寂静感;我仍记得低头看水洼里的天空,深得害怕掉下去的窒息感;我仍记得春天里稻田间,空气里有泥土芬芳的迷惑感;我也仍记得过年贴对联做酿豆腐的繁华丰盛的团圆饭,爸妈软声软语笑意盈盈里的幸福喜悦,爆竹声里岁岁长大的满心期待……。
我也好想像男性那样拖儿带女携妻回故乡,回去那熟悉山水,不尴尬,没顾虑,任意恣肆做主人。我也想攀住那盘踞在心里的根,把自己放下,不再飘荡。可是,我是女性。
这城市那么空,这思念那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