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卢鸣

这几天,村里好不热闹。

连着几天,锣鼓喧天,响彻整个村庄的上方。村里一派喜气洋洋,大家这几天除了回家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跑去村庙里,看戏去了。弄堂里、马路上,三三两两的人,都在谈论着一个人,他就是本村卢统正的儿子,绰号“倒霉蛋”的卢鸣,也是这次请戏班子到村庙里演出,给父老乡亲免费观看的出资方。

说起这个卢鸣,村里人爱称他 “倒霉蛋”,因为他小时候,接连不断的出一些倒霉不顺的事情。

卢鸣的倒霉事情得从他两岁那会说起了…

这是一个夏日傍晚,太阳如一个橙艳艳的咸蛋黄,高高地挂在西边,空气干燥又闷热,知了在树梢不停地叫着。一个大概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一条花短裤,上身一件绿色背心,右手扶着嘴里的汤勺,左手一甩一甩,跟着一扭一扭的身子朝晒谷场跑去。

此时的晒谷场上,五六个妇女正忙着收拾铺在场上的稻谷。有的拿着簸箕,往地上兜稻谷;有的拿着扫把,扫场地边缘散落的谷子,边扫边停下来擦一擦脸上的汗水;有的则两人一组,拿着扁担,抬起一筐筐装满的稻谷,有说有笑地大步往粮仓走去。

“姆妈。”

“哎。”一个扎着短马尾、正满头大汗地在往箩筐里倒稻谷的年轻妇女脆生生地应道。

“姆妈。”

“慢点嘞,鸣子。”话音未落,只见卢鸣“噗通”一声,脚被一根箩筐的绳子绊住了。

“哇…呜呜呜”, 年轻妇女见状,丢下簸箕,快速奔了过来。旁边几个妇女也赶了过来。

“哎呀,鸣子嘴巴里怎么出这么多的血?”一位瘦高个妇女大声说道。

等鸣子妈把他托抱起来,大伙倒吸了一把冷气。只见鸣子的嘴巴周围,一片血污,一把汤勺柄正朝众人对着,而汤勺已经深深地扎穿了鸣子的舌头。卢鸣妈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地上。旁边的妇女们七手八脚把娘俩搀扶住。

“快快快,秀英,你帮菱花抱着鸣子。菱花,菱花,你现在不能哭,也不能慌。你和秀英快去医疗站。”

齐头短发的秀英,二话没说,托抱着孩子,就往前走去。呜呜哭着的卢鸣则想要扑到母亲身上,张着小手含含糊糊地叫着“姆妈”。泪流满面的菱花,冲上去握住了孩子的手。

穿过两条小弄堂,来到了村医疗站。

“王大夫,王大夫。”秀英急切的高声大喊。

“来了。哎呀,孩子这是怎么啦?”胖胖的王大夫朝孩子看去。

“我天,都扎穿舌头了。菱花,我这边没有能力帮鸣子。这样,小曹,你快跑去村委,问卢村长借拖拉机,把鸣子送到县医院去。”

“知道了。”

没一会,村拖拉机手卢田开着拖拉机赶了过来。王大夫让小曹一同陪着她们去了县医院。

孩子当场就被送进了手术室里。过了好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中年大夫带领着两三个护士,推着躺在病床上的卢鸣走了出来。大家都冲了上去。

“孩子舌头中间穿了,两边还连着。我给他接缝好了。麻药退去后,肯定很疼,家属要时刻关注着孩子。另外,孩子很长一段时间,讲话可能会受到影响。不过,幸亏年龄小,到过个三四年,发音就差不多能正常了。” 卢鸣妈千恩万谢朝大夫鞠躬。

接好舌头的卢鸣,过了几年痛苦的童年生活。因为讲话含糊不清、乌鲁乌鲁,身边的小伙伴就经常学他、嘲笑他。卢鸣也因此变得有些自卑和内向,经常自己一个人玩,或者索性躲在家里让姐姐和父亲教他认字、做口算题、给他讲故事、或者自己边翻字典边自己看书:姐姐的语文书、父亲珍藏的小说,比如《隋唐演义》《三国演义》《水浒》等,卢鸣畅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好几年。

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了,卢鸣的舌头也好差不多了。上了学的卢鸣,展现出了优秀的学习天赋。小学一年级后,直接跳级到了三年级。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卢鸣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小伙伴也开始围在他的身边,有向他请教作业的、有听他分析题目的,更多的时候,是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各种故事。自卑的卢鸣开始脸上愈来愈多的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日益增多。

有一天放学后,大家都扑在学校的水泥乒乓球台上,“唰唰唰”飞快地完成了家庭作业。按照下课前约定,呆会就要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游戏开始了。孩子们通过“剪刀石头布”的方式,选出了一个人当老鹰,一个当母鸡,其余的都是小鸡。只见操场上,一条长龙时而扭到东,时而扭到西,时而转着圈跑个不停。

“啊!”一声惨叫从水泥乒乓球台的方向传来。大家赶紧停了下来,匆匆赶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卢鸣两手捂脸,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快,去报告老师。”有孩子已经跑了出去,去办公室找老师去了。

“同学们都让开一下。都解散,各自回家去。”匆匆赶来的两位老师遣散开了孩子们,然后教导主任张老师背起了卢鸣,钱老师则拿着毛巾,擦着卢鸣脸上不断流出来的血。他们跑到村委办公室,让村长派了司机,开着电动拖拉机来到了乡卫生院。

卫生院大夫帮卢鸣先擦去了脸上的血污,才看清楚那个砸的很深的伤口:这个伤口砸在了右边的眉骨上,直插到眼皮。卢鸣的半边脸已经肿的变了形。

“小朋友,呆会叔叔跟你缝针,但是不能打麻药,因为打麻药会影响到你眼睛的视力。缝的时候会有点疼,你能忍住吗?”

“嗯。”卢鸣窝在张老师的怀里,答应了一声。

大夫边缝伤口,痛的发抖的卢鸣边流着泪,边使劲抓着张老师的手,说道:“我勇敢,我要学关羽刮骨疗…伤。”

抱着孩子的张老师,和旁边的钱老师都泪流满面,点着头,对孩子说:“嗯,卢鸣勇敢。卢鸣比三国英雄都勇敢。等下好了,老师给你买糖吃,给你看老师家里的小说,好多好多的小说。”

受伤后的卢鸣,做了大半个月的“独眼龙”,等可以拿掉纱布后,又在家休息了快半个月,才重新返回校园,开始正常的生活和学习。因为卢鸣的眉弓上,留下了一条粗粗的伤疤,小伙伴给卢鸣起了一个外号:“刀眉大侠。”

卢鸣和小伙伴送给他的称号“刀眉大侠”一起,学习成长,很快就到了初三中考的阶段。卢鸣的目标是县一中,本县的唯一一所重点高中,这也是老师和父母对他的期望。等到放榜收到通知书的那天,卢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鲁镇中学”?别说是县重点,连县二中都不是,卢鸣看着自己的中考成绩,再看看收到的通知书,嚎啕大哭。父母和老师也不相信,老实本分的父母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问情况找真相,后来卢鸣的老师找到他父母,就说了一句:“孩子的成绩在那里摆着,有实力,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就按通知书去鲁镇上学吧!这事,你们也不要再问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老师的意思,卢鸣没明白,卢鸣的父母也没有明白。没有明白为何高分却只分到了镇中的卢鸣,在伙伴们的称号里,也被改称成了“倒霉大侠”,后来又被全村的人惋惜的叫作了“倒霉蛋”。

“倒霉蛋”卢鸣正如老师所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鲁镇中学的三年,卢鸣憋着一股气、屏着一股劲,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也是在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卢鸣知道了他中考被冤刷的原因:他是被他自己的亲叔叔牵连。因为亲叔叔年轻的时候,帮人写过检举信到县委,而被检举的人,不但没有被撤职,还几年连升几级。卢鸣中考那一次也正是倒霉,那个被检举的人正需要卢鸣的这个县重点高中的升学名额,又发现卢鸣和他叔叔的这层关系。所以,才有了准重点高中生卢鸣被降为镇中生的倒霉事件。卢鸣的这个“倒霉蛋”的称号,叫的也是一点也不冤枉。

考上大学,走出农门的卢鸣,一路读研读博,还开创了自己的事业,创立了一个机器人科研开发公司。秉承着一贯的认真学习、踏实做事的劲头,一步步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没几年公司就已经上市了。

衣锦还乡的卢鸣,每年回来都会拿出一部分钱:

有时候帮村里添置娱乐运动设施,让乡亲们能跟城市里的人一样休闲锻炼;

有时候出钱把村里的学校翻新,并购买学习用品和最新的教学工具;

有时侯就请戏剧团下乡,到村里来,给村民们现场演出…

这不,村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还不时飘来婉转幽雅的戏曲声,这些,都是“倒霉蛋”卢鸣给村里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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