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甘政委论证英雄,江东厂舆论哗然
第07章:王晓晗疑惑不解,贾记者业务纯熟
今天一大早大保妈和俞彩霞就来到了医院,护士要求她俩换鞋换衣服,还要与伤员保持一定的距离。大保仍在昏迷,她俩坐在另一张空床上小声着说话。
大保妈说:“昨晚你们学校咋没人送你回来?”
彩霞说:“有人要送,是我没让。”
“为啥?那么晚了你就敢一个人骑车回来?”
“谁想到会遇上这事?都是大道,以前也没听说有谁被劫呀。那个男老师对我早就有那个意思,我不想和他一块回来。”
“幸亏遇上大保,你说这事有多悬?”
“大娘,你是没看到那场面,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大保这么英雄。”
“小霞,你不知道我们家大保随他爷爷,平日里窝囊不揣的,动起真章来那是杀打不怕!”
王晓晗醒了,脑子逐渐恢复了知觉,听到身边有两个女人在说话。一个说话声音显得年轻另一个声音有些老,他眼睛动了动想看看说话的人。
俞彩霞说:“大娘,大保哥醒了!”
大保妈说:“大保,大保!你可把妈给吓死了!”
王晓晗身体略一移动立刻感到前胸和脸上的刀口一蹦一蹦的疼!他皱了皱眉头,另一面好脸抖动了一下。
这是在哪儿呢?他睁开眼,见头上挂着吊瓶手上插着针头,自己正在输液。另一张床上坐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留短发的妇女身体略胖,脸型方圆,五官端正。年轻的女人脸色微红,眉黑眼亮,鼻梁直挺,嘴角分明。嗯,梳着辫子应该是姑娘。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慢慢地想起来了,自己这是没死,给弄到医院来了。这俩人是谁呢?
“大保哥,你疼是吧?”俞彩霞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他说:“大夫说了,让你千万不要说话!也别大动,忍着点啊,大保哥,你是为了我才遭这么大的罪!我记念你一辈子!今后你就是我亲哥!”说着眼泪又滚了出来。
啊,这个姑娘就是我昨晚救的那个女人?
年老的女人也在擦眼泪,对他说道:“孩子,你现在不能说话妈啥也不问你了。你疼就忍着,啥也别想一心养伤,啊。大夫说了你身体素质好,养个十天半月的伤口就能长好,那时就能说话了,千万别着急啊。”
年老女人接着又对年轻女人说:“小霞,你们学校今天不是有个重要的会吗?你看他醒了,没大事了,你快去上班吧。”
年轻女人说:“那好吧,下了班我再过来。”
王晓晗虽然身上脸上有伤可头脑十分清醒:怎么被救的女人管我叫大宝哥?眼前这个女人又叫我孩子?他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试了试真的张不开嘴,因为有纱布兜着下颏动不了,左边的脸还疼得厉害!他只好又闭上眼睛,默默地思考这离奇的际遇。
从修造厂出逃开始,他一遍一遍地捋。车上,陈萍,陈大叔……车晚点……吃酥饼……坐汽车……发现歹徒……第一个,第二个,最后一个,对,这个人最厉害,自己打算夺他的刀来着,可始终没有拿住他握刀的手腕……对了,这个叫彩霞的女人当时就冲自己喊了一声大宝……
眼前这个女人一口一个宝儿,看来大宝无疑是她的儿子了。被救女人认错人有这可能,天黑看不清,又受到惊吓……那,那方才呢?为什么她还叫我大宝哥?
来人了,啊,是医院里的护士,把他手上的针给拔了。护士看他眼睛睁开了,微笑着说:“你醒啦?疼吧?别动!来,测一下体温。”
说着将体温计塞到他的右腋下,之后看着他的眼睛叮嘱道:“千万不要说话,你脸上的刀伤不轻,当心刀口抻开。更不能用手摸,得预防感染。我知道,不能说话,不能吃饭,还不能咳嗽吐痰;身子一动还疼,这得多难受啊!相信你能挺得住。咱们是谁?咱是救人的英雄,是吧,你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不但救了人,还将三个流氓都制服了,我们都佩服得了不得。你现在忍着点,将来的刀疤就小,好了以后还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嘛。哎,你眼神告诉我说你听明白了,能挺住,好样的!”
护士拿出体温计举到眼前看了看说:“嗯,37.8°。”
年老女人担心地说:“啊?许护士,他发烧了?”
叫许护士的说:“手术完发烧正常,你放心,过一两天就会好。”
三十多岁姓许的护士长得周正,态度也和蔼,临出去跟他说:“过一会儿我再来给你输液,啊,别动!记住我说的话。”
护士走了,大保妈还在。她心疼地看着儿子,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忍不住还要哭,为了安慰儿子她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强笑着说:“大保啊,别看你受这么重的伤,遭这么大的罪,可妈还是为你高兴!这回你成了英雄,看以前瞧不起你的那些人还说啥?尤其是彩霞她爸妈,你知道他们以前看不起你,说你正经的一样也没有,把你那是一碗水看到底了。这回咋样?为救他们的闺女把命都快搭上了,俞会计昨晚半夜就来咱家了,那感激话说的,就差给你奶奶磕头了。”
说到这大保妈脸上情不自尽的露出了得意,“两口子一大早就要过来,让彩霞硬给拦住了,说这是什么重病观察室,除了一两个直系亲属旁人一律不能进来。你爹昨晚一直在这守着你,等到你出了手术室才回的家。回到家里那个哭哇,我从没看他这么哭过。我说别难过了,儿子这不是没事了吗?咋还这么哭?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唉呀!我这哪儿是难过,是高兴的呀。这不,折腾到天快亮才睡。想想可也是,这些年他净跟你生气来着,这回你一下子做出了这么个露脸的事,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中年护士又来给他打点滴了,一边操作一边对大保妈说:“对,你跟他多说说话,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疼痛会减轻些。大妈,你来得这么早,吃饭了么?现在外面正卖早饭,我给你打一份吧?”
“谢谢!钱和粮票我带了。”她掏钱出去买了一份,在一旁小桌上吃了起来。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大保妈就感到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大保哪有这份耐心听她唠叨?没听她说上两句话就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磨道得人家心里这个烦!现在虽然脸上有伤看不出表情,可通过眼神可以看出他是在认真地听她说话。
关于大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英雄,她相信了婆婆的说法,要不就凭大保无论如何也打不赢那三个流氓。婆婆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老人家就是行,什么事都能找出根据,都能找出值得高兴的理由,难怪活了七十多岁还这么硬朗。
趁大保妈吃饭,王晓晗闭上眼睛,想起以前早上醒来有时会感到徨惑:为什么睁开眼睛总是这个我呢,为什么一觉醒来不会是别人?我,我,我是什么?如今这不可思议的事在自己身上当真发生了,然而他更加感到不解:为什么我会让她们误认为是大宝呢?原因自然是外貌长得像,可是,就算是长得非常像也不可能没有差异吧?哪有母亲认错儿子的?就算认错,那她的真儿子哪儿去了?世上真有让人想不明白的事。
这时门外一陈嘈杂,是有个记者要进病房采访。护士拦住他说:“伤员刚做完手术不能说话,还要防止感染,所以不能接受采访。”
来采访的记者说:“这我知道,我不靠近病床,只拍张英雄的照片,再采访一下英雄的家人可以吧?因为这个新闻明天一定要见报的,这是市里和社里给我的任务,你说没有照片怎么行?”护士说:“可这事我作不了主哇,你去跟我们院领导说吧。”
过了好半天,换了拖鞋穿上白大褂的记者拿着照像机进了病房。记者是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进了房门他先冲大保妈笑一笑,然后转身面对病床上的王晓晗,这时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转变为严肃,嘴里说道:“向英雄孙大保同志致敬!”右手随即向“孙大保”行了个军礼。他表情夸张,动作滑稽,平时一定是个搞笑的高手,王晓晗脸上如果没有伤的话非得笑出声来不可。
记者对大保妈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贾,是市日报的记者,您是英雄的母亲吧!来,坐在你儿子身边,拉住他的手,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大保妈说:“医院有规定:不能和大保离的太近,更不能和他握手。”
“啊,”记者有些尴尬:“对对。”说罢举起变焦相机,对准王晓晗光圈焦距的一通调整后连按了两次快门。像照完了记者看着吴秀芬说道:“大妈,耽误您几分钟,我想让您给我简单的讲讲孙大保的成长经历可以吗?”
吴秀芬从来没有接受过采访,但她明白记者的意思。收音机里经常广播这样的内容,某某人成了英雄或是先进典型就讲他的成长经历。可大保有啥好讲的,小时候尽是些没出息的事。“贾同志,”她指着窗边的椅子说:“你请坐吧。”
见贾记者洗耳恭听的样子大保妈想了一会儿说:“记者同志,你看我吧没有多少文化,拙嘴笨腮的,脑子又不好使,你叫我讲我一半时还真想不起来讲什么。”
“大妈,您怎么称呼?”
“我?我呀,我叫吴秀芬。也是江东机械厂的职工,刚退休没俩月。”
“您几个孩子?孙大保排行老几?”
“咳!排第几?要是能排上那敢情好了,我们老孙家从他爷爷那辈起就是单传,他爹身下还有两个妹妹,到他这就他老哥一个。啊,他倒是有两个哥哥,可惜都在五六岁上死了。”
“唉呀!那孙大保可是娇贵。”
“是啊,就这一根独苗,能不娇贵?我结婚时大保爷爷就没了,他奶奶一直守寡。仨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转,手捂手按的,生怕磕着碰着。我和他奶奶因为这孩子没少争吵,孩子不小心摔倒啦,拿筷子玩啦,他奶奶都不答应。一出门啊不是抱着就是领着,哪敢撒手哇!就是他自己玩也是不错眼珠的盯着,生怕车碰啦马踢啦唔地,至于上房爬墙更是从来没有过。”
“那他小时候谁对他影响最大?”
“他爹和我都上班,他跟着奶奶的时间长些。他奶奶这个人别看没文化,遇到大事比识文断字的人都有主意,她把她的经历、见识像讲故事一样,一遍一遍地讲给大保听。”
“奶奶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你别看他奶奶对他看得紧,那是担心他出意外,可不是想让他成为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她经常跟大保说,咱那,没事别找事,有事不怕事,有小子骨头将来就要干大事。嗯,当英雄就要当大英雄!(大保奶奶的原话是:咱小官不作,瘦马不骑。)”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做过什么?”
“文革开始他就参加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经常在广场街头演出,因为他长得好,新疆舞也跳得好,他们都叫他牙克西。”
“后来呢?”
“因为他是江东厂的技校学生,六八年后就进厂当了工人。一开始还好,今年上半年出了一次操作事故,车间为了严肃劳动纪律对他作了暂时调离工作岗位的处理。这件事后他情绪一直不高,所以干得也不怎么顺心。”
“那是个什么事故?”
“咳!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事,那天他在立铣上镗一个直径五十毫米的孔,孔挺深,走一刀得十多分钟,走上刀后他到外面上厕所,回来正赶上一个叫六子的在车间门外讲笑话,他光顾听笑话了,忘了床子在走刀!等他回过神来跑进车间停机床已经晚了,刀杆已经顶到床面子上了,工作台面给镗杆研了个坑,这在工厂算得上是挺严重的事故。他又害怕又后悔,窝囊得不得了。车间领导为此抓了他个典型将他调到清沙组,以示惩戒。”
“什么是清沙?”
“就是清理铸件上的油沙,还有毛刺,是个又脏又累的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奶奶因为他爹是省劳模,风光露脸,自然也希望孙子有出息。见大保爹有时批评大保,就知道孙子工作干得不咋地,有时她也跟着数落,说:‘你呀,照你爹可差远了!工人堆里你就是个趟郎子!你看咱屋里的这些奖状奖品哪样不是你爹得的,再看看你,我就没见过你得过啥东西!’”
记者笑了,问道:“对父亲奶奶的批评他是什么态度?”
“把他数落急了,他也顶几句嘴说:你们说的那个我做不来!靠捡个料头,捡个螺丝评个节约能手,得个脸盆能咋地呀?靠打别人的小报告,胡拼乱凑几份批判文章就成了积极份子啦?每次不等他说完他爹就骂他:你给我闭嘴吧!你说你进厂两三年都干什么光彩事了?不净给我丢脸了?自己不求上进还敢胡说八道!再胡说看我打你不!”
吴秀芬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大保说:“我们大保哇就是嘴好,每次这时候马上就换笑脸哄他爹:爹,你别上火,你儿子不孬。古人不是说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你不是还得等几年才能退休吗?来得及,你退休前我一定得个大大的奖状回来,让你高兴。”
“噢?大保还会说古人的话?”
“啊,是跟广播里学的,那两天收音机里讲个什么?什么到处装王的故事。”
“哈,好,好!”记者听大保妈的话不禁笑出了声,马上又称赞叹道:“真的是一鸣惊人!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作为英雄的母亲你现在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吴秀芬说:“大保虽然受了伤,可我还是为他的勇敢行为感到高兴!感到骄傲!”
“好,真是位好母亲”
王晓晗没有睡,用心的在听他俩的谈话,没想到这么快就了解了孙大宝一家的情况。他想起父亲笔记本里记载的那个文木匠,不也是姓孙吗?不也是省劳模吗?他家不就是在自己下车的下一站吗?难道大宝的爹就是父亲认识的那个人?只因在火车上一句随意的话,就真的和这个姓孙的省劳模搭上了关系?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再有,就是在火车上,和陈氏父女说有人要破自己的相,那原本是句随口编造的话,谁知还没过一天,自己这相真叫人给破了。
怪,真奇怪!不过最大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自己何以与那个孙大宝长得一样?难道我俩是双胞胎不成?那个真的孙大宝跑到哪去了呢?这两天他也离家出走了?还是因为其它原因没在家呢?听记者这话头报上还要登孙大宝的英雄事迹。嗯,要告诉他们:我不是孙大保我是省城的王晓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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