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刷朋友圈,无意间看到一位同样从事对外汉语行业,人在莫桑比克的同事发的小视频。视频内容是:她拿着手机拍她住的非洲大House,每拍到一个门她就恶作剧似的发出“Beng”的一声,然后顺势把门拍开,然后再发出“Bu”的一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扫拍一下,迅速转站下一个房间。
整个视频下来就只听到她,“Beng”“Du”“Beng”“Du”不停,特别发神经。大家纷纷在下面留言:你是不是傻了,然后附上一个笑哭的表情。后来,看到她统一回复了一条信息: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人说过话了。看到她那条短信,我突然心疼她了几秒,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寂寞,谁又不曾体会过。
23岁的时候,一个人带着两个超级重的行李箱,穿着一条从地摊上淘来的五十块钱不到的裙子,脚踏一双老北京布鞋,就出发去美帝了。凌晨一点半到达洛杉矶机场,出了机舱被人流推着向前走,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行李箱,我的行李箱,我还没有拿到我的行李箱.....
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亚裔机场工作人员,他帮我引到取行李处,然后帮助我办理入境等一系列手续。搞好一切后,他问我有人接我吗?我说学校应该会过来接我。他说那就好,让我在那里等。我整个过程都是懵逼的状态,木讷讷地跟着警官走,直到他要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对他说声谢谢。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他的脸,但是还能记起他金色胸贴上写着:Zhang Sir两字。
后来,很快就看到了学校派来的接机人Jasmine,她手里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她开了一辆十三人座的Mini Van过来接我,但是车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她试着和我说了几句话,但是看我不怎么听得懂,她也就不再和我说话了。她默默地在前排开着车,我默默地坐在后排,手里紧紧抱着我的书包。眼看着车驶出机场,驶出市区,眼看着霓虹灯一点点散去,涌入眼帘的都是无边的黑暗。这些黑暗让我感受到一股股的寒意,然后这寒意就幻化为恐惧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禁把我的书包越抱越紧,仿佛那书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获取的最后一丝温暖。
好不容易到达学校,安顿好宿舍。连续几天的折腾,我实在太累,没有来得及给床铺上床单,我从行李箱掏出一个枕头,一条毯子就睡了。早上,口渴难耐醒过来,我习惯性的喊“妈,妈”,想要问她今天早上做了什么饭。突然,窗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他说的是,我在美剧中经常听到的,标准的英语。我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环顾着这个昨天晚上没有来得及细细端详的新环境。空气中都弥漫着陌生,我现在突然意识到:我真的是一个人在这里啊,一个人啊。我抱着从国内带来的枕头,闻着枕头上家的味道,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吧哒哒地涌了出来。
刚去学校的几个月,我就一直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回宿舍。我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本来英语就不太好,我越加回避一切我需要说话的场合。当时的蓝天白云都是莫大的讽刺,岁月正好,我却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房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我害怕自己在房间内走路的脚步声太大,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身边的空气就像双环节的绳子一样,将我牢牢绑住了,我不敢挣脱,因为我怕越挣脱绳子就会越紧。
每天除了上课时间,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窗帘拉上,灯关掉,只开着书桌上的小台灯。橘黄色的灯光从灯管处,慢慢散开,我整个人俯在桌子上,就好像我整个人藏在这暖暖的灯光中一样。然后,静静地等着国内的亲人们起床。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整个学校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氛,我更惊慌无措了,因为一旦放假学校的人更少了。在学校餐厅吃饭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餐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默默地吃饭,顺便观察餐厅热闹的人群。有位餐厅厨师叫Joanna,她可能看我总是一个人太可怜了,她邀请我圣诞节去她家。但是,我拒绝了。长时间,没有和人交往,我越来越害怕和人交往。现在想起这个事情,还是感觉特别对不起她的一份好心。
圣诞节放假前期,我买了很多面包方便面,准备了一只烧水壶,我决定整个寒假就这么凑合过去。有一天,我实在憋的太闷了,一个人跑了出去。冬天的West Viginia 白雪皑皑,整个学校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我站在校园里,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感觉天地间就只有我一个人。
寂寞在生活中有无数种的表现形式。它让我们越来越封闭,压抑,不擅交际;它也让我们越来越担心明天,越来越恐惧未知。
寂寞就像毒药一样,它萦绕在空气中,透过呼吸,慢慢地浸入人体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再一点点地摧毁我们的精神世界。
但是,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人本来都是寂寞的,借来的都该还掉,我寂寞寂寞就好,哭过泪过,擦干眼泪,明天一个人更是要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