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记得,高考的第二天,路上堵车,我爸骑着小摩托车载着我,在车流中灵活地穿梭,绝尘而去,把那些开车接孩子的家长都甩在后面。
那天夕阳的颜色,被风吹起的头发,摩托车后照镜里的我的盛世美颜,和眼前我爸的后脑勺,这些画面串起来,像一首诗。
我是11年高考的,7年过去了。
高三的时候,我爸经常会骑着小摩托接我下晚自习。每次他来接我,我就很开心,因为不用走路了。
虽然从学校到我家也就步行十几二十分钟。
他不来接我的时候,也总要等到我回家才能睡着。我每天回家的时候,灯总是亮着的。
有一阵儿新闻报导说有女学生晚上回家不幸被坏人害了,我爸就拿上几张报纸,裹着几根钢管,当作防身武器,夹在咯吱窝底下,来接我下晚自习。
回家的路很近,常常是我都走到一半了,才看到他过来。其实路上并不危险,有很多学生,只有五分钟的路是需要我一个人走的。
今天我回家了。我爸跟我说,我的一个叔叔,孩子要高考了,还要出去干活儿。
他对这个叔叔说:“孩子考试,你还去上什么班,你得等着他呀。”
叔叔说:“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在家等着没什么用。”
我爸说:“你觉得没什么用,那就没用。你觉得在家里等着有用,那就有用。”
我高考的时候,我爸的的确确是等着我的。虽然等在那儿也没法让我考上清华北大,但是我知道,我下了考场有人接我。
他在我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他觉得我将是我家光耀门楣的人。
我弟弟高中的时候,我爸没接过他。也没有因为他考试不好,而对他发怒。好像参与了我的高考,已经是他对于子女期待的一个圆满结束了。
他甚至给我弟说,只要能在学校里找个媳妇儿,高考考不好也没关系。
我弟弟高考成绩高出一本线一百来分,我爸也没有很期待很激动的样子。但我当年估完分,我爸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考了多少分。
七年过去了,我仍然是最让人操心的孩子。
我没有按照他们的期待,去考公务员,去考教师资格证,按部就班地相亲结婚,过安稳的一生。
我辞掉了令人羡慕的工作,我搬出了家里,我走上了自由撰稿人这条路。
每每我和我爸吹牛,说我要考北大研究生,要考西北大学作家班,要去北京,要去美国,我爸总是说:“去吧,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去北京也好,开一下眼界,提升一下自己的层次,改变一下自己的圈子。”
这次回来他又跟我说,陕师大中文系我可以考一考。他觉得年轻人就应该趁年轻多做一些事情,不然老了就做不动了。
我不会忘记,有一天晚上,我在我卧室里,听到我爸和我妈在客厅的对话。
我妈说:“你说婕婕到底喜欢什么?想干什么?”
我爸说:“她喜欢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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