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米
千古文章中,年龄是女人的分水岭,结婚是女人的落幕布。“白雪公主”的神话也是嘎然而止于结婚。六神磊磊说写婚后女人需要冒很大风险,妙手金庸笔下古灵精怪的黄蓉婚后也难出大戏。
但曹公却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有五回的文字反复涉及到一位年老的婚后女人—-刘姥姥。
书中说,刘姥姥是一个积年的老寡妇,妻下无儿。那个年代男人主宰一切,三纲五常、夫贵妻荣、母凭子贵。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男人而存在。
“无儿老寡妇”短短五个字,就切断了刘姥姥与一切男人的联系,也意味着她失去了尘世间所有庇护。她是一个不在社会制度设计范围内的人,是一个社会的盲点。
放眼一望,历史的车轮向前滚动几百年后的今天,单亲妈妈也相当不容易。当红单亲妈妈范雨素就说:“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
那么,刘姥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二
一进贾府,《红楼梦》第六回,“秋尽冬初,天气将冷,冬事未办”。面对生存困境,女婿王狗儿烦躁焦虑,在家喝酒骂妻的闹腾。刘姥姥的女儿更是唯唯诺诺无计可施。
刘姥姥却很淡定,“庄稼人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多大点事啊。然后轻描淡写的抛出思路:“你们王家跟金陵王家连过宗,王家的二小姐着实爽快,发一点好心,拨根毫毛比腰粗。”
女儿不敢违拗丈夫,却果断否决老妈,咱家穷成这样,“去了也是打嘴现世”。
的确,与富人打交道,最难受的是穷人。因为内心要平等,现实有差距。眼不见还好,一旦直面差距,各种羞恼难堪不言自喻。女儿认为,去富人家打抽风,的确是“老虎身上拔毫毛——小利大风险”。
女婿却立马就给老丈母娘压担子,要刘姥姥去攀亲。其实,王狗儿与贾家就一点细如游丝的联系------几十年前王狗儿家与王夫人娘家连过宗,而刘姥姥与贾家却没半毛钱关系。
久经考验的刘姥姥打了个哈哈,欲去先辞:“人云‘侯门深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
结果,一家子左右权衡,谁也不好意思去。刘姥姥便话锋一转:“只能我老着脸去碰碰运气。得了银子大家受益,没得银子也见个世面”。
“家有一老是一宝”。作为寄居在女婿家的刘姥姥,谈笑间担起重任。
三
打抽丰的路并不容易走。她女儿所说困难只是冰山一角。
第一次入贾府,连门都摸不着。还有人故意指错路。好在刘姥姥有足够的耐心与机智。一路走来,刘姥姥逢人便讲好话,陪笑脸;千方求,万种拜。
进了贾府,各种新奇事物,闻所所未闻,见所未见,就只剩下念佛的份。简直是一路囧,各种乐。
但刘姥姥总算不辱使命,得了二十两银子一吊钱,“光荣”完成任务。最后,刘姥姥千恩万谢,对王熙凤及贾家人等心里眼里爱都爱不过来。
临走还不要留一块银元给周瑞家的孩子们买果子吃。尽管周瑞家的根本不放在眼里。但也能清晰的看到,刘姥姥虽为生计所迫,不得不“见人说话”“见菩萨打卦”,但她内心依然保持纯朴的本真,懂得感恩。
可谓千帆阅尽,初心不改。
四
刘姥姥对贾府也不是打完抽丰就完事。她不像贾雨村,得了甑士隐的银子就脚底抹油火速跑路,五六年不过问老甑家。
刘姥姥全家度过难关后。来年庄稼丰收,便带着粮食瓜果蔬菜来贾家谢恩。原文如下;“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留得尖儿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的山珍海味吃惯了,这个吃个野果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不得不佩服刘姥姥高情商,她把“以穷卖穷”做到了极致。既表明了自己的重视与感恩,又把自己的付出不经意间压到最低。
其实,这些瓜果对刘姥姥来说不是小事,庄稼人眼里就只有瓜果菜呀。但如果换一个说法:“我们好辛苦好努力,才得到这么些收成。自己舍不得吃,特意赶半天路,给您进献过来”。
估计贾家上下都得“蓝瘦香菇”。贾家可真不缺小瓜小菜,收礼是给面子啊。
正是这一次报恩,刘姥姥二进贾府大观园的精彩大戏才得以拉开帷幕。
自此,刘姥姥凭借自己多年积蓄的乐观喜感,一步一步在等级森严的大观园里,不断释放纯真本性,走出一条属于自己并娱乐大家的星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