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聂小倩,是住在兰若寺后面的一个女鬼。
我本出身官宦之家,遭奸人所害而死在路上,尺骨被家父暂时葬在老树下。这棵老树是只千年树妖,姥姥她控制着我的尺骨,逼我替她引来男人,吸取阳气。
我用美貌勾引过很多个见色起意的男人,他们无一不被幸免,都被姥姥吸尽阳气而亡。
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在我的眼前,罪孽深重的我也只能在一旁落泪。我不想害死他们,最终还是不得已害死他们。
有一天晚上,我在亭里弹琴,遇到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背后又画满了符。
我设计让风吹走我的衣纱,不料他转身就去帮我捡衣纱,傻乎乎地跟着衣纱跑,掉进了河里。我伸手将他从河里拉上来,他嘴里还在碎碎念,说天太黑了,看不到,明天一早再替我捞起来。
我没有放在心上,像对其他男人一样对他投怀送抱,他却推开了我。他是个正人君子,人也善良,可惜来错了地方。
我吹晕了他,不忍他也被吸取阳气而死。那么多个男人中,他是第一个被我放走的。
我放过了那个傻书生,他却还跟在我身后,手里抱着我的琴。
当我们摔倒在地时,旁边的眼镜蛇吐着信子,他立刻将我抱在怀里,让我不用怕。而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则装成狗吠吓蛇,胡乱地踩着地上的蛇。
燕赤霞越离越近,我急着逃跑,他主动提出要替我引开燕赤霞,让我趁机脱身。
这是我做鬼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情,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却跑来送回我的琴,假装不害怕赶走眼镜蛇,还不怕丧命地替我引开燕赤霞。
那一瞬间,我的心头感受到一丝暖意,这一丝暖意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流淌着,让我这副冷冰冰的身体慢慢地升温,暖到我误以为我也是个人。
我没有瞒住姥姥,她发现我留给宁采臣的衣纱,知道我是故意放走宁采臣的。毫不留情地在我身上挥着鞭子,还把我许配给黑山老妖。
我身上不是不痛,但我心里更痛,我恨我变成姥姥杀人的工具,更恨我做鬼也被逼无奈,沾满鲜血,不得自由。
在小亭里,我强忍着万分不舍,狠心地说了些难听的话,逼走了宁采臣。他果真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连我的画像也丢在了地上,不肯带走。
我不是不想跟着他走,是我走不了。
我是鬼,只能在夜里出现,不能见光,被姥姥控制着,无法转世投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永远也见不到黎明。已经许配给比姥姥还厉害的黑山老妖,我自己都脱不了身,跟着宁采臣只会让他更危险。
我害过那么多人,但我唯独不想害他。
我以为我和宁采臣不会再见面了,他却还出现在兰若寺。他知道了我的故事,理解我的苦衷,答应在后天黄昏之前,将我的骨灰送到乡下一户人家安葬。
他说服了燕大侠帮忙,顺利带走了我的骨灰。
在客栈里,我现出真身,和他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俩提着笔,一起在我的画像上作诗,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福。
这一刻,我摆脱了姥姥的控制,安安心心地和宁采臣享受着属于我们两人的幸福时光。
幸福很长,长到我们有一整个夜晚可以互诉衷肠。
幸福很短,短到这夜晚的每分每秒我都舍不得它溜走。
因为天一亮,我们就要永远分开,再也不能见面了。
黑山老妖很快就来抢亲了。我被拉到了地府,穿上了红嫁衣,坐在轿子上。
恍惚间,我听到了宁采臣在叫我,原来他和燕大侠硬闯地府了。在燕大侠的帮助下,黑山老妖被消灭了,我们回到了阳间。
这时候,天亮了。
宁采臣替我遮挡着日光,让我回到金塔里,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终于可以如愿有机会转世投胎了,但我再也见不到宁采臣了,连这最后一面,看到的,也只有他的背影。
我庆幸我是我,能够遇到宁采臣,又遗憾我是我,能遇上宁采臣却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再见啦宁采臣,我要去做人了。
“可以做人的话,谁又愿意做鬼?
不,我愿意做鬼,只要能遇到宁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