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爷爷:
今天在一个葬礼上给您写这封信,是多么奇怪又特别符合的事。
从我记事起,您就得了老年痴呆症,一个人整天不是坐在床上就是坐在一个竹编的藤椅上。那时候我大概还未上学。
我记得您整天呆呆的坐着,双腿无力,两眼无神,两只手抓着一根拐杖,总像一根枯萎的老树根,一坐就是一整天。
奶奶要忙农活和家务活,爸爸妈妈出远门干活去了。有时奶奶忙完一阵子过来发现您身周臭臭的,一边给您换裤子一边恨恨地辱骂着。(葬礼上终究乱哄哄的写不下去,今天回无锡路上继续写。)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您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奶奶又去忙活了,您又呆坐着……不多时奶奶回来发现您又拉在裤子上了。奶奶找到一根细细的棒子,骂骂咧咧地抽您。我呆呆地看着奶奶抽您,不敢发出声音,您怎么这么笨呢,都不会自己大小便,看到奶奶打您我又觉得奶奶怎么就这么凶了呢,在责怪您和畏惧奶奶的时候我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您被打,看着奶奶残暴,只是看着,那时的我不敢去明白亲情是什么,也不知道爱是怎样的,默默的看着不要去感受就好。
不记得您得病多久去世的了。葬礼也回想不起来,就像您没来过一样。落叶枯萎腐烂消失。有一张您的照片,依然是两眼无神,记不起来您的任何事情。
您知道吗?最近奶奶也不太好了,她摔断了盆骨,已经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一天只吃两顿,每顿半碗粥……她心情不太好,总是像孩子一样哭,说起自己的伤心往事就从她四岁开始说起,她是个苦命人。当她不停痛哭想要让菩萨带她去西方极乐世界时,我会想起国外那种安乐死的做法,心里会很想那样帮她一把,可是我不能。谁又能决定谁的生死呢?我只是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听她一遍遍讲述她的故事,凄惨无比的故事,比任何小说都要悲情都要真实。
很多年过去了,我很久没想起您。去年有一日的下午,我一人在家里时想起了您,想起奶奶打您和辱骂您的场景,心就痛起来,我大声的哭起来,请求当年的奶奶不要打您,我请求了很多遍也哭了很久,这是我欠过去岁月的您和我自己的一次伤心和希冀。我伤心极了,我并不是真的呆住了,我只是没有力量阻止,我战战兢兢的缩在自己的身体里,我脆弱胆小害怕。我多么希望奶奶对您温柔和蔼,对您耐心服侍,我多么希望您不是得这样的病,您可以抱着我叫我一声小乖乖。我欠您一声对不起,也欠自己一次自我觉醒。
现在,做过家排后,我知道您多么希望我活得快乐幸福,不希望我为了您还停留在过去的伤心里。我明白我就是您延续的幸福和荣耀,所以,我不再伤感和愧疚,我决定放下您过去受的伤害和那个无法拯救的自己,我想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再停在原地回头看任何痛苦。
谢谢您,我的爷爷,我的祖先,我是您生命的延续,我会好好活。再见吧,我要转身背对着您,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