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五月,因了母亲节显得格外温情。又到母亲节了,铺天盖地的祝福不停地冲击着耳膜,使早已为人母的我又想起了年近古稀却仍在乡下劳作的我的母亲!
“妈也就是个妈!”别人在谈论我的苦时,总忘不了加上这句话。我的母亲是老黄牛式的人,农村有句话叫“指到黄河做到边”。母亲的老实是出了名的,一年到头没见她在人前指指划划。父亲在世时常指责她“慢”;邻居们也常夸奖中略带嘲讽地说:“马女儿做事是慢工出细活!”的确,母亲从不懂什么叫“偷工减料”,把每件事都做的妥妥帖帖。为此,在挣工分的年代,母亲起早贪黑的干,却总比别人少,但她从没跟谁争过。
“马女儿”是母亲嫁给父亲时村里人给起的名,大概是“马家的女儿”之意。其实,母亲是有名字的——我上高中时才知道。在这以前,听到别的妇女都有好听的大名,我曾暗暗埋怨外婆的疏忽——怎么会不给母亲起名字呢!
母亲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可她总喜欢跟我唠叨。什么“穷八辈”了,“牛郎织女”了,这些故事不知道母亲给我讲了多少遍;偶尔高兴了,在避开人的地方,母亲还能给我们哼唱《卷席筒》、《苏三起解》、《王华买爹》等豫剧,那曲折完整的情节,那个性丰满的人物,竟被“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哼唱得有板有眼。
父亲的威严常使我们忽略了母亲,直到现在,每忆起父亲就知道他爱吃面食,可母亲,我们姊妹几个,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口味,母亲也从没向我们提起过。只记得小时候曾问过母亲“脸为什么总红扑扑的?”,母亲淡淡一笑:“吃红薯吃的!”。可那时,每吃起那能使脸“红扑扑”的红薯时,总难以下咽——真有些怀疑母亲的话了。
妹妹常说母亲偏心,究其原因恐怕就是母亲那次的私藏西瓜。在我十几岁时,能吃上西瓜就算很奢侈了。那年夏天,父亲用麦子跟人家换来几斤西瓜,因我尚在学校,母亲便把自己那份藏在柜子里,等我回去吃。谁知被调皮的妹妹发现了,偷偷地咬了一口。母亲知道后,竟破天荒的打了妹妹一巴掌!等我回来时,那块西瓜已经坏的吃不成了……
记忆深刻的还是母亲那双宽大厚实的手。不知为什么,自记事起,我就有关节炎。每到气温变化时,两膝盖酸痛难忍。记不清有多少个三更半夜,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还要起来,用她那长满茧子的大手为我揉腿,使劲地揉啊,揉啊,直到把我的膝盖揉热、揉红,揉到我渐渐的睡熟,母亲才放心的睡下。有时,我又一次被痛醒时发现,太疲劳的母亲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我的腿病是母亲永远的牵挂,直到现在,每次回家,她总要问我:“腿又疼没?”跟她睡一床,她还习惯性的把手放到我的膝盖上暖着。去年冬天,也不知母亲从哪儿打听到“白指甲花泡酒可治风湿”的偏方,竟不顾寒冷的跑到几十里外的亲戚家找来种子,种到院子里,像侍能小孩子般侍能着,邻居还笑她:“老了,老了,还想起种花了!”
傲强的父亲终究敌不过病魔,在我上高二那年就一病不起,一拖就是十二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可母亲从没嫌弃过,总端屎端尿的侍候着。有时,母亲端来刚盛的热汤,神志不清的父亲拿起拐棍,在母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劈头盖脸的打下去……母亲常被打得后伤压着前伤,被烫得满手是泡,可母亲从没跟我们说过,倒是常叮嘱我们:“安心你们的事,你爹有我!”因有母亲,我们才能安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父亲去年过世,我才发现,母亲老了,两鬓又添了许多白发,眼眶也下陷了不少,手指又有几个伸不直了……
上次回去,母亲还从隔壁三妈家借来几个鸡蛋,为我煮了碗荷包蛋,勉强给她拨几个下去,还被她吵了一顿!可是,妈呀,我知道您是永远不会自己吃的。父亲在世时,有什么好吃的,您总是让着父亲,现在,您又让着我们,您什么时候为自己想过啊?写到这里,不觉眼眶有些湿润,模糊中,我仿佛看见母亲正惦着残废的小脚,弓着身子艰难地侍候着为我治病的指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