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莫图就备了药浴,让顾长策赤身在里面泡了一个时辰。谭影在一旁用内力给他保持着温度,并无暇琢磨其他的事情。而后有些疲惫的相拥而眠,二人倒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第一夜。
从第二日开始,莫图就把顾长策封了几处经脉带入了冰室,教他呼吸吐纳的方法。每日喝了药必须在冰室内待足六个时辰,待药效一过,再继续药浴。
顾长策本就畏寒,在冰室里不过半个时辰就几乎要撑不住晕过去。谭影一直陪伴在一旁,看的很是心疼,却也谨记师傅的教诲不敢碰他一下,生怕影响了药效。
于是就不断跟他讲话,希望能分散一些心神,让他能稍微轻松一点。
“长策,这也算是你第一远行对不对,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顾长策有些颤抖的点点头道:“以前在顾府就曾想,这许多游记里记载的地方,有机会定要去瞧瞧写的是不是真切。”
谭影目光温和道:“待你余毒去除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陪你。”
顾长策声音微微弱了些,摇摇头道:“日沉阁事物繁杂,你已经因为我耽误许多事情。”
谭影笑道:“你既如此担心,我这阁主不当也罢,总有别人去做的。”
顾长策抱紧自己的身体。微微低头,言语间已经顾不上回应他。
又是一阵颤栗,顾长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浸了寒意,呼吸间吞吐的热气也微弱了下来。药效缓缓上升,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凝固一般,骨头缝里都是针扎的疼痛,他拼命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因此显得表情更加痛苦。
谭影紧紧攥住自己的手,任凭指甲陷进了掌心里。几乎要冲过去抱住他,最后却又无助的松开。
待时辰一到,谭影迅速把他搂在怀里退了出去。只觉得他浑身冰凉,嘴唇一片青紫,睫毛都结了冰,几乎都没了生气。慌乱间又输了许多内力,才渐渐回暖了过来。
莫图看着塌上相拥的二人,摇摇头道:“若是实在受不住,就弃了吧,好好养着,或许还有十几年活头。”
谭影神色凝重,看着怀里紧闭着双眼的人,一直坚定的内心有些犹豫了起来。三人之间悄无声息的沉默了许久。
却听闻耳边传来一阵气若游丝的声音:“我受得住。”顾长策半睁着眼睛,有些吃力的朝他微微一笑。
谭影一向含着笑意的眼角瞬间红了一片,低声道:“好,我总陪着你。”
莫图有些见不得这样感人的情形,毫不客气的出声打断道:“去泡泡药浴,祛除脏腑间的寒意。”
谭影把顾长策抱进了浴桶,才泡了一会,顾长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过了许久,谭影轻轻抚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看着他满是倦容的睡颜,吻了又吻他的额头,才把他抱到了塌上。
这几日再进冰室,顾长策已经有些习惯了。觉得似乎体内也不像前两日那么痛苦。
晚饭竟也多吃了半碗。谭影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对莫图道:“你这老头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
莫图本想朝他脑袋狠狠拍一巴掌,不曾想谭影从怀里掏出两本医术。待看清后立马换了副面孔,激动道:“这……这难道就是前朝医圣所著的《百草录》?”
谭影不在意的把书塞到他手里道:“正是,也不能白白辛苦了你这几日。”莫图不禁有些腹诽心谤,定是见顾长策有了好转,这才显得殷勤,果真是见色忘义之徒。
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双手紧紧握住书叮嘱道:“如此再过半月,差不多就可以了。只是谨记一定要禁欲,此事不可莽撞。”
谭影翻着白眼答应了。待莫图出去后,顾长策才道:“明大夫?”谭影听得他这个称呼浑身一哆嗦,弯了弯眼睛讨好道:“长策记性可真好。”
顾长策斜了他一眼才道:“此书是我作为谢礼送给回春堂的明大夫的。顾府的藏书,世上绝无仅有。”
谭影有些尴尬哈哈笑着:“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承认我医术不行嘛,没想到这书世上竟然只此一本。”
顾长策微微点点头道:“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只不过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顾长策手都没让谭影碰一下。谭影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敢说什么。等到他呼吸平稳下来,才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胸口上安稳的睡去。
公子和阁主已经走了十多日,修文在日沉阁越发闲了下来。总觉得自己也应该帮些忙。
逐西风整日陪着玉檀秋锻炼逗她开心,只不过说不得两句二人就对打了起来,玉罗扇不放心总在一旁提醒着。
修文只得去寻了苍术,让他给自己安排些事情来做。苍术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道:“阁内别的事情你也做不得,不如就在这帮我整理信笺吧。”
修文忙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识得些字。”
偌大的议事厅内只有二人在此,倒也安静轻松。这一日修文正在归类,却发现封面有一字不识得,却又不好意思打扰正在写信的苍术,就咬着笔杆有些愁眉苦脸。
苍术余光瞧见了,觉得他这副模样甚是有趣,不由出声道:“可有什么难处?”他问的有些突兀,修文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道:“这个字我有些不认得。”
看到他如此胆小,苍术不由笑着走到他旁边,低头去看。修文指了指信封上的字给他看,苍术低头道:“此字念婺,婺州是一处地名。”
刚想道谢,苍术突然握着他的手道:“我教你写。”没等修文反应过来,就被罩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任苍术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手被紧紧包裹着,一笔一划的写了一遍。苍术呼吸间气息轻轻拂过修文耳边,引起他一阵轻微的颤栗。
修文觉得这个姿势似乎有些怪异,稍稍挣扎了下,苍术只做不觉,继续在他耳边道:“再多写几遍才记得牢。”
写到第三遍时,修文已经不知道自己笔下落在何处了,耳尖不由爬上一点羞怯的红色,胸口也微微跳跃了起来。
苍术有意无意用鼻尖蹭过他微红的耳朵,关切道:“怎么面上这么红?”修文这才着急退了出来,拿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热了。”
见他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苍术得逞的暗笑了一声,这才放过他回到了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