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 |归期

太平洋上,一艘货船正在飞速前行,她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又跌落波谷。此时,驾驶台上,船长林海心急如焚。他迫切希望船舶能够尽快到达港口。这样,水手李涛受的伤就会得到尽快治疗。

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船舶遭遇大风浪,狂风卷着海水一次次砸向船头,安放在船头的一个救生筏被风浪冲击着,摇摇欲坠。站在驾驶台上的林海看到后,立即命令大副安排人去加固。大副派出了水手长张德利和水手李涛两个人。

两个人冲过满是海水的主甲板,来到船头,冒着风浪,好不容易把救生筏固定牢靠了。正要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水手长立即蹲下身子,藏在了救生筏和锚机之间的空档里,而水手李涛却躲闪不急,被海浪砸倒。失控的身子又被海水拖向海里。

当时,站在驾驶台上的船长心里不禁一沉,“完了!”他感觉海水把李涛带入大海了。等到海水逐渐退出才发现,李涛抓住船边的栏杆,把自己留在了船上。

死里逃生的李涛异常兴奋,他想趁着下一个海浪砸上来之前,赶紧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扶着栏杆就要站起来,当他的右腿一使劲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刺心的疼痛。他立即倒了下去。

这一幕,船长看在眼里。于是,他赶紧命令大副安排人进行救援。等到救援的人赶到时,水手长已经把李涛救到他刚才躲避的地方。但是,他一个人没法带他回来。好在,救援的人到了。于是,大家一块把李涛救了回来。

经过检查,初步断定,李涛是骨折了,船上只能做简单的应急处理,想要得到彻底的治疗,必须尽快送到岸上。现在,船舶每次颠簸对李涛都是一次伤害,疼痛让李涛嘴里不停地骂着自己,他在后悔自己的一个决定。

李涛本来年前就应该下船休假的。但是,他想:如果现在下船休假,需要在酒店住十几天。然后,才能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之后再在酒店住十几天,这样算起来,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回家,而且,住酒店的费用加上吃喝得好几万,这个钱数对他来说真是不菲,他这一年在船上赚的辛苦钱,还没到家呢就花去好多了。

他心里不甘,于是,就打算再继续干下去。等等看有没有更好机会。反正,他不认为那时候是休假的好时候。

当然,他想继续干下去,公司是非常乐意的,这个时候安排船员换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船员在上船前除了以往的正规体检外,又增加了住酒店的时间,这对公司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支出的费用。当然,公司是能省就尽量省。

谁知,这个航次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水手李涛后悔自己应该回去的时候没有回去,要是年前就回去了,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现在就算是多花了一些钱也比受伤了要好呀。李涛痛苦的声音随着船舶的颠簸高低起伏着。

终于,船舶到达了目的港,代理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这个港口有规定,对于Z国船员不允许下地。那就更别说安排上岸治疗了。理由,代理没有明说。最后,在船长几乎要发火的时候,代理才暗示说,因为Z国被列为特殊区。接下来,任凭船长怎么说都没有用。

这时,大副在旁边小声跟船长说:“要不,咱们找D使馆问问吧,也许能行呢?”这一句话提醒了船长,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试试看了。于是,船长拨通了D使馆的电话。最后,终于在D使馆的帮助下,来了一辆车把受伤的李涛接走了。

李涛终于可以回家了。林海又想起自己的归期。其实,按照合同,林海年前就到期了,可是公司说:“大家都想在家过年,找不到人。”让林海再坚持一个航次,公司尽快安排换班。这是实情,也是托词。

其实,作为林海,他不是不能坚持,以往公司安排船员有困难的时候,只要找到他,他都服从安排。不过,林海心里也明白,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那边就是没有人,他又不能把船扔了,自己跑回去。于是,只好继续再跑一个航次。他的归期只能往后延迟了。

如今,这个港口新出的规定:中国船员不允许下地。那就更别提换船员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林海给船员部经理打电话,也只是再次催促一下而已,希望能够在下个港口让他回家休假。那边也只是“好好好”地应允着,能感觉到,那边只是想把事情拖下去。至于是否真的办事就不得而知了。

再往下说,就都推到目前的形势上。说有些船员本来打算要上船的,后来听说国外的情况更为严重。船员是个国际性质的工作。避免不了要与外国人接触,一旦得上了,那可是得不偿失。所以,公司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船员。

对此,林海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撂下公司船员管理部经理的电话后,林海拨通了老婆的电话,询问一下家里的情况。结果,他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的老母亲生病了。

老婆告诉他:“过完年,妈就病了,吃不下饭,还有些昏迷。”老婆很能干,这么多年,林海出去跑船,对家里照料特别少,家里的事情都是老婆一个人担着。

“那赶紧送医院呀!”一听到老母亲病了,林海就急了起来。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老婆会安排好这些事情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送了,镇上的医院检查说是贫血。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贫血还得做进一步检查。镇上的医院条件不行,让转到大医院检查。”老婆低沉地说道。

“那就赶紧去呀!”林海说完就后悔,这又是一句废话。老婆肯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可是……。”电话的那头却传来了老婆犹豫的声音。

“怎么了?”林海有些诧异地问道。

“可是,现在的大医院进不去,医院里很多科室都不开诊,大夫、护士都派出去了。”老婆无奈地说道。

“那怎么办呢?”林海也跟着着急起来,他也知道,他在这边干着急也没有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们正在想办法,最终会怎样还不清楚。”老婆答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林海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公司船员部再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安排替班船长。因为,现在他的情况有变化,他更加迫切需要回家。于是,他又一次拨通了船员部经理的电话。

这次,当经理听说了林海老母亲生病的消息后,显然比上次重视了许多,答应一定尽快安排换班。然后查了一下船舶接下来计划挂靠的几个港口后,经理说:“林船长,下个港口是X国的港口,那里要求船员下地待二十一天,然后再坐飞机回国内,至于什么时候有航班,航班会飞到哪个城市还不清楚。与其这样,还不如,再等一个港口,就回到国内了,这样反而会更方便些。”

林海也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急,事情就摆在那里,有些条条框框的,谁也违背不了,只能按照要求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只能报以美好的期望。临了,还要不断地谢谢船员部经理的帮助。

船舶到了A国港口后,林海赶紧打通了老婆的电话,问问老母亲的情况。

“外甥女帮忙找的人,正规的大医院进不去,只能进了一个私人医院。”老婆说到。

“哦,那情况怎么样?”林海急切地问道。

“情况可能不太好,昨天刚做了胃镜,今天下午能出结果。我私下问过检查的大夫,大夫说,可能是胃癌,最终以病理为准。”老婆低沉地说道。

听到这里,林海的眼泪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流出来。母亲辛辛苦苦把他养大,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又多年在海上跑船,在家待的时间很少,更没有做到堂前尽孝,这怎么一下子就得癌症了呢?

可是,现在也只能等待检查结果。

傍晚的时候,林海又跟老婆通了一次电话,病理确诊是癌症,而且,已经不是早期了。医院的大夫私下里说得做手术。同时,也说了很多吓人的话:“老母亲年岁太大了,做这样的大手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了。而且,老母亲贫血特别严重,做手术之前必须得把血补上来。手术过程中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坚持不下来,也不可而知。还有一点是,手术有可能切除的范围较大,术后也许自理能力会很差。”最终,大夫让家属考虑一下。

对于这样的情况,老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于是,让林海拿主意,林海实在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他不在现场,即使他在现场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懂医学。最后,他只能跟老婆说,尽量别让母亲痛苦就行。

经过几天的煎熬,船舶终于到达了国内港口。这次,林海终于如愿以偿地换班了,几天交接班完成后,林海住进了酒店。他的归期才算是正式走上了轨道,尽管这条路还很长。

在船舶刚到港口时他就给老婆打了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老婆告诉他,考虑到这家医院比较小,设施设备以及医疗水平都不太行。而且,母亲坚决不手术。有人给介绍一个中医,说是能够治疗,现在在家里喝中药。

林海每天都往家里打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喝了中药后,母亲看起来好了许多,偶尔还能跟林海视频一会儿,林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一个月后,林海完成了规定住酒店的时间,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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