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妈妈的同学群里又开始积极地召开举办聚会的讨论。这种本地同学的小型聚会原来倒也聚过几次,在我们家也有两三次。妈妈总是笑呵呵地把同学迎进门,陪他们打牌聊天,到饭点再准备一顿丰盛的家常菜。时间晚了,再笑呵呵地把他们送出门,连声说着下次再来。
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我总以为妈妈是很高兴和同学们聚会的。但是这一次,妈妈不再热烈地参与群里的讨论了,而是长叹一口气,对我说:“现在老了,做饭都愁了。以前的时候,最喜欢别人来我们家做客了,我可以做一大桌子菜都不累。现在想想人多要做饭,就头疼。”
是啊,我记得以前妈妈总是会费尽心思给我们做好吃的菜,只为让我们多吃一点。巧手鱼丸就是妈妈做的,我只在十年前吃过一次,后来再没吃过,但是不忘至今。
我高三时,妈妈看着我每天早出晚归,总想着让我多吃点,多补充点营养。每天的菜都是荤素搭配不重样,每天一杯的豆浆也是妈妈特意买的石钵自己手磨的。我和爸爸一个样,因为鱼有刺,所以不爱吃鱼。家里饭桌上要是出现鱼,那么我和爸爸是不会往那个碗里伸筷子的。
那天中午,饭盒里是一道热乎乎的丸子。我记得前一天是白辣椒炒牛肉,很是下饭,但也很辣,所以今天吃的清淡些,调理调理。但是那天的丸子和平常吃的肉丸不一样,是白色的,而且看起来很紧实,没有蒸后的松散和油汁。一口咬下去,有弹性,有鱼肉的清香,却没有鱼皮的腥味。晚上回家,问过妈妈,才知道这鱼丸是她花了大半天时间蒸熟挑刺剁碎揉圆制成的。许是太费时间,后来妈妈没再做过。但我自此开始吃鱼,小心翼翼,自己挑刺吃肉,不再辛苦妈妈。
工作以后,最小的表弟和妈妈生活过一个学期。这个表弟也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不吃辣,偏食,只爱吃猪肉、土豆、白菜之类的食物,而且菜里一点点配料都不能放。表弟正处于长身体的时期,妈妈也只想他多吃点。于是炒菜之前,先把姜放到油里煸一下,待生姜的味道融入油里后,再将切碎的牛肉放进去炒。大火炒熟,又香又嫩,而且没有牛肉的腥味。鸡肉、鸭肉也是这般的做法。任表弟怎么吃,都吃不出来这不是猪肉。我想表弟知道那不是猪肉,只是太好吃,所以也就和着饭一起,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了。通常妈妈还会将蔬菜切碎,炒成一碗色彩丰富蔬菜烩。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饭,一个学期,表弟结实了不少。
那个学期过后,表弟回到了他自己的家,又变成了那个挑食不好好吃饭的小孩。我看到他妈妈给他做的菜,油煎的焦黄的猪肉末,一碗土豆丝,好似连续三天都是同样的菜。吃腻了,再换。我想,不管什么东西,总是花了心思的,更让人喜欢些。
记得有一次舅爷爷来家里做客,临时来的,妈妈来不及准备,只得去菜场重新称了几斤肉。花了二十分钟,全部剁碎。然后一个个滚好,滚成浑圆的肉丸子。开饭时,端了两大碟子蒸好的,肥瘦相间的肉丸子出来。
妈妈夹了一个给舅爷爷,说,舅舅,我知道你爱吃肉,所以特意蒸了两大碟,你要多吃点啊。
端着酒杯的舅爷爷说,外甥女,你知道舅舅我爱吃肉,我是很高兴啊。但是这没有辣椒,我怎么吃得下嘛。
妈妈把桌上的一个小碗递到舅爷爷旁边,笑着说,我知道嘞,知道你喜欢吃辣,特意炒了一碗辣酱,你蘸着吃。
舅爷爷夹着一个肉丸子,放在辣酱碗里滚了滚,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时,我才看到,舅爷爷的脸颊凹陷,大半牙齿都脱落了。这沾了辣酱的肉丸子,很好入口。舅爷爷喝了些酒,开始话多了起来——我年轻时啊,那两三斤肉,那是没问题的啊。舅爷爷又摇摇头——现在不行了,人老了,这牙齿也不行了,也就喝点酒,吃点肉了。
我记得那天,舅爷爷一个人吃了一碟肉丸子,妈妈很高兴,外婆也很高兴。
春节将至,妈妈和外婆在说大姨还要一个星期才会放假。等到那时候,又能看到她们两姐妹在厨房忙忙碌碌。时而擦擦手出来使唤我们出去买东西,时而大着嗓门让我们递个大碗过去,时而夹了一块肉让我们尝尝咸淡,时而低头谈论着她们俩感兴趣的话题,放声大笑。
妈妈是我们家的大厨,也是我们最爱也最爱我们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