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前些天这一次旅行，我怕不是真的要怠惰了。对于生日文章这一大事都要无动于衷，可能是《辉台序》的原因，已经把我的文思全部榨干了，可是吉林一行给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这是一个长阶段的故事，一次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的偏见；也是一次小小旅程对一颗濒危的心的及时救赎。 ——题记
不知不觉中，也已经二十五岁了，按世纪长者来比较，人生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抵生命的三分之一已经盖棺定论了，三分之一的日子，应该怎么总结这个初始阶段呢？是略有成就的无关痛痒的作家，还是逆来顺受默默耕耘的孺子牛，我想，这些称谓大都有失偏颇。
参加工作之后，我才意识到人生中的身份都是有时效性的，比如“学生”，出了校门，你的“学生”二字也一同走进了过往的时光机；比如“对象”，当相爱的两个人成婚之后就变成了“妻子和丈夫”；还有一些亭台楼阁镜花水月的东西，这些均会随日月轮转而形成千般变化，唯一不会变的就是“自己”，但是横路上泥泞缠身，往往你没法以“你自己”的面貌显示于众，而是以每个当体意识流中的“女娲”的意志把你视作一个如何如何的你，一片田野里吹拂起四面八方的风，星斗当空也如此地明朗浩瀚，这里面曾经居住着无数可行的愿望，不幸的是，当“美好”和“没好”都一同如期而至的时候，许多的朋友可以预料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等待都不约而同的作鸟兽散了。
拥有上帝视角的自由的灵魂，嗅到地球上鱼龙混杂的烂泥味便隐隐做呕，这也许是人们生老病死到来之时有所不同的奥秘，我曾经误闯进一扇奇怪的门，这里不但有新鲜的雾霾可以闻，还有着不可替代的浓墨重彩的人情味，浓得只剩下人情和人精了，无拘的灵魂看见太阳好像掉进了一个活塞瓶里，和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不尽相同，宇宙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冒牌。哪里的恐惧和慌乱萦绕着我，如同垂危者幻境中吊命的绳索？是黑洞，是那贪得无厌对于光芒的垂涎，科学想解释为什么黑洞具备了人性，古代也有一些可怜虫，想着做同样的事情，黑洞并非可谓“什么都图”，而恰恰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图什么所以图超出他们认知论的一切事物。这与宇宙法则的造物主之杰作别无二致。混日子的时间越久，一颗曾经跳动的并不澄澈的心脏变成了一块彻底无可救药的死皮赖脸的石头，这种感觉就像亲手扯碎新娘子的遮羞布，才恍然大悟于万事万般皆如此，靠近了，就丢失了魅惑。固然理想主义者的结局显得有些壮烈且不值得丝毫可怜，但是糜烂者的下场不仅近乎悲惨，而且在墓场里也会鲜有人问津。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情不是生与死的电车永别，而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主驾驶和副驾驶这段十几厘米的身份之隔。在副驾上，被赋予的更多是一种血缘的纽带和心灵的放松，而当你有一天登上了主驾的座位，你负担的就是责任，对事业，对父母，对爱的人和事物，还有送不可挽回的某些最后一程……当你可以在副驾上左顾右盼，赏山观水时，你尚是孩子。而当你发现无法回到副驾的那一刻，意味着你的眼里只有道路并为目标一往直前，直到你的副驾有新的生命诞生，你才知道无法回头并不意味着对旧往机械的埋葬，而是对开辟新生活孜孜不倦的真诚向往。世间总有好事发生，前提是要尝遍所有苦难，天地本不全，人事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赤诚所能为也。
我经常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这是内心世界鲜活的写照和必要，用来对抗一切该死的不合理却必须存活的合理。生在吉林，人也应该有同松林一般的劲节，作为一株普通的林木，我无法选择手腕上的客人是苍蝇还是鹂鸟，我身体里的血液不会因为客人的不同而改变颜色，所以允许生命中所有发生的大雪、风潮、泥石流和荒谬。这让我想起了《楚门的世界》里当楚门发现了虚假和戏码组成了他的生活以后，毅然决定走上通往自由和真相的道路。主创们怎会甘心手中束缚鸭子有挣脱枷锁的打算呢？但是楚门没有被风浪狂涌打翻在迷失的海里，当众位共创者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消磨楚门的意志后都茫然地望向导演，而导演说出的那句“准备日出”给观众带来的头皮发麻的震撼不亚于一场灾难。这和《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凭借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让狱友喝上了啤酒，那一份红彤彤的夕阳映在冰霜铺满的酒瓶上和大汗淋漓的众人劳累又舒适的脸上，一幅强烈的对比感油然而生，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文学的一个原子，一个构成，这样就能与我真爱的事物永恒相守，超越现实的苦难，进而能够在包罗万象的石林中找到自己的瓦屋，虽然这种想法本就天马行空，可我觉得这并不脱离罗曼罗兰所主张的英雄主义基本观点。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行走江湖的任何人，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疗伤呢？我发现大多数人都染上了责任心太重导致的积劳成疾和正义感太强导致的徒劳无功，这是人世间的两大恶疾，相比之下，如果一个人丧失了作为人类基本的天理基础，那么恭喜，就算远方的星星看见你面庞它也会省略掉那细微的光束照耀在你的脸上。如若你的五官不正，则埋怨镜子也是于事无补，当诗歌和传说都已经缄默的时候，建筑不会沉闷不语；当曾经的创伤和今天的谎言都已经彻底地遭到清算之后，人心依然在优雅地吃着饺子。
我越来越能感受到时代洪流的力量，我们终究无法选择出生、奋斗、相遇、后人、甚至如何面对生命走到尽头的终结。在万物待长的时代，任何人都有出彩的机会和不被定义的身份。而如今一个人一旦成为了什么，他这一辈子也基本不会脱下这件累积而成的长衫了。作为一个仅有双手双脚的普通人，可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才能供养自己的所有生命体征和情绪价值，已经算是一个当代奇迹了，多数时候，请我们大家原谅自己没有成为自己所向往的那个人吧，因为在现代社会能够不被琐事左右，继续维持身为一个“人”的所有价值已然是这个世界难得且稀有的高尚美德。我总是会被文学或戏剧史上精彩且感人的故事所打动，比如“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去。”与现实的交相辉映；比如“他问：这是什么地方？我说：死无葬身之地。”对多重叙事的某种条件的呼唤；这些斗折蛇行的如过山车般的灵魂震颤，比起冷若冰霜的教条主义，更能震撼人心。我发现我若相当一位编剧的话，还差的能力相当远，缺少对片刻细节的描摹和情绪的刻画雕琢是我对内核理解肤浅的原因，这时我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我是否应该立刻将我的教师资格证付之一炬，然后一边哭泣一边写下我的内心是如何填满了痛苦和煎熬。这样是不是就更能接近身临其境的境界？由世俗和成见各自组成上下半身的怪兽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就这样站在风起云涌间闭不作声。我想起了费马的一个名场面，但我不能像费马当时那样说“我确信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法，只是因为这里太小，写不下。”解决数学问题和逃离风暴，这是两种不同的命题，也需要两套不同的解法，对吗？
可是，事实真的就如同上诉所言吗？真的万事万物都是麻木不仁，不堪入目吗？并不是的，在旅程中，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非常幸运，在我的心处在一个冰冷且濒死的状态下，把我在黑洞的门口拽了回来。然而事实的关键并不在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是这种通用的情绪和心境，让我可以在这个本不应该存在期盼的现实里，继续虔诚地守望着渺茫但终将降临的希望，如是而已。
写在结尾：
在我写完文章之后，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在一条即将出海的船上，船员身着黄色和白色的衣服，而船长就与众不同了，船长并不具备人型，由一些闪着银色光芒的汉字构成，仔细看是一句歌词。突然间，一阵暴风雨袭来，在呼啸凛冽的黑色海洋里陡然出现两团颜色不同的波门，左侧的门牌写着“益稷”，右侧的门牌写着“昭公”。眼看暴风雨就要吞噬这条船，只见船长那文字状的身躯伸出了好像星星点点般的五指，毅然地推动了前进杆。这场奇怪的暴风雨不但会抽走人们冷静的情感，还会窃取人们会说话的本领。此时船员们有的抱头狂吼，有的跪地默祈，有的抽刀仰望，在一片嘈杂的混乱中，暴风雨夹着碎石砸向了我的头和梦境的天空，双眼睁开了，梦境苏醒了，至于那位神秘的满身文字的船长最终选择了左边还是右边，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法重现的不只是梦境，还有选择。当我醒来时，床头边放了一张奇怪的潮湿的纸条，上面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好像临时拼凑出来的字，赫然写着十个大字:“朝着春天走，别烂在过去。”
北清
乙巳年二月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