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他在角落里瞥见一扇铁门。
“2109?”他尝试说出自己的编号。
“请进。”高个门卫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怀着好奇的心推开它,那之后是一条阴暗的走廊,尽头处有一间黑暗的房。
进去最初时他吓了一跳——本以为没人的,但一个瘦削而年老的男人正坐在里面,转过身子盯着他看。这个人脸很苍白——或许是长时间呆在黑暗的缘故——眼球凸起如同一条古怪的金鱼。他的面前有一台小小的老式电视,里面播放的节目他有些印象,属于过去的那种。他站在门口,保持着进门的姿势不敢乱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闯进了那种不该进的地方,“要回去吗?”他想。
“那儿。”
在他自顾自想着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抬起手,向房间深处指了指。接着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缓缓转回头,继续佝偻着背盯着电视屏幕。
他惊疑地走进去,在房间的角落中,一个墨绿的架子逐渐显现出轮廓来,上面放着一堆书信,看信封上灰尘的量,这些信是很早以前落在这里的了。
“那么,只是收发室罢了,”他突然感到自己很好笑——太小心了,是最近紧张过度了吗?他想,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太久,神经实在太容易敏感了,但是——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在暗淡的灯光下面,他看到信封上一角的文字,英文!他迅速将这堆信件拿起来查看,地址栏里,英文,日文,德文······来自国外的信!
他一下子惊悚起来,外国信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机构里?但是又随即意识到,这些信是从未、很久,并且永远无人来取的了。
他的直觉瞬间告诉他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但一张明信片从信封之间滑出来掉到地上,他弯腰去捡时,突然产生强烈的查看欲望,他近乎颤抖着手,以尽量小的动作翻过明信片,他看到几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亲爱的xxx,你好吗?
写这些话时,我正在东京塔上,现在东京樱花满城,此时此刻,我突然想念你了,可之前的信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呢?”
因为不可能回的,他有些悲哀地想,并且你的信这个人再也不会,绝不会看见的了。
“我想,你应该是很忙,很忙,但是,我还是想见你,我会会回来的。”
他看了看日期,不禁淡然,努力地淡然微笑出来——那么,这个,可怜的,不能如愿以偿的人。可他自己脑海中出现一个人,使他抑制不住地去想,那个人会不会也是这样呢?不,一定不会的,但是,那个人,那个很久不曾见面的人,她,她还好吗,还是那样吗?在心的某个深处,一道疤悄无声息地裂开,流出黑色的隐秘的血,他想,谁才是可怜的人呢?
“咳、咳、有问题吗?”
突然的声音使他一下子惊醒,他瞬间回想起另一个人的存在,微微转过头,他瞥见,透过那架老式电视的屏幕,一双衰老但锐利的眼睛正紧盯着他。
“没有问题。”他迅速使自己的声音回归到那种毫无感情波动的,低沉的模式上。“告辞。”
他转身离开,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将步伐压到一个稳定的频率上,但手还在以难以察觉的频率在颤抖。“砰”的一声,铁门在身后重新合上。
他决定不再来这个地方。
在灿烂的、和煦的阳光下,他突然感到无比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