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夜。
卢植松开鼠标,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眼花。他以为是看电脑屏幕时间过长,并没有多在意。坐进车里,他仍然觉得头很晕。晃晃脑袋,他揉揉发疼的眼睛,挤了几滴眼药水润润眼睛,感觉好了一点。
一路就没松过油门,还好现在是半夜,车和人没多少。不然真想象不到他会撞上什么,出多少事。
打开大门,他以为她已经离开。却没想到,他开门的同时,她也从房间出来。一见到他的脸,她一语不发上前伸手摸他的额头。见他换鞋,问他:“是不是感觉有点冷?”
他想了想,点点头。
她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帽钩上,对他说:“去洗个热水澡,记得水要烫一点。”
他捂着额头乖乖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她把睡衣给他套上,禁止他光膀子。然后端了一碗味道很重,颜色很深的汤水给他。他犹豫了尝了一口,立马送还给了她。头摇了两下觉得晕,直接推开:“味道太难喝……”
她二话不说,端了碗捏着下巴就给他灌了下去。他被迫喝完整碗汤水,打了个嗝,浑身颤颤,整张脸都皱得几乎变形。
“葱姜红糖水,喝了睡觉,明天一早就好了。”
等他喝完她端过碗放在床头,给他掖掖被角。他忽然问她:“你老公生病的时候,你也会这样照顾他吗?”
她顿了顿,淡漠地说:“不会。我老公不喜欢葱姜。”
“那你会怎么照顾他呢?”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候,不懂事的缠着那个温柔的姐姐问来问去。
她也好耐心,“灌完药把他撂床上休息就行,烧得厉害了就去医院。”
“他是你老公啊……”他的脑子开始混乱。夫妻相处之道可以这样的吗?她的所作所为似乎颠覆了他对某些事情的认知。
“即便是想做什么事,也得看人家承不承你的情。”史明苏只会耍赖。不吃药,不去医院,然后装可怜说难受。最后惹毛了她又无耻的贴上去犯贱。
他摇头。听不懂。
她拿过碗站起身,出了房间。他实在没力气再说话,倒头就昏睡。
这一夜,他睡得迷糊,觉得身边时不时有人走动。好像在作梦,好像很真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作梦还是真的身边有人。一觉醒来,他头一次超过7点起床,头虽然还有些昏沉,却没再发烧。出了房间,她在厨房忙碌着,见他出来,探头说:“洗脸,刷牙,吃早餐。”
他洗簌完出来,她摸摸他的额头,頜首:“退烧了,下次记得在家里备些常用药,不然就你自己在家,病起来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喝了一口白粥,清清爽爽,浓稠适当,口感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脸红成那样还不叫发烧,那只能说你在发情。”她说话从来没这么毒辣,叫他一时没适应过来。
“谢谢。”
“不客气。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看家里没缺什么东西,我一会儿就搬走。”
他喝两口粥,舔舔嘴唇,“对不起,我会尽快把这些摄像头撤走,你,还是不走了吧。”
她瞅瞅他,没有说话。他看看她,艰难地张张嘴,没再说话。
等他吃完饭,两人谁也没先说话。他拿着包上班走人,她进厨房收拾碗筷。又是晚上,他把钥匙插进锁孔,皱皱眉,有点不想开这门。进了门,没有人,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空落落的……
门还是开了,他还是进屋了。总不能在门外站一夜吧?感冒刚好,她又走了,他要再发烧,真是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她果然走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的渗人。有种才看了恐怖片面临黑暗的惊悚感。
反手关上门,把包放在沙发上,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干净得不像住人的房子。
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他感觉晕眩。
看来感冒还没完全好,还是洗洗睡吧。
从沙发起来,路过她的房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了门。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想看看房间是不是和这个屋子一样,空洞的,没有人气儿。
一开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果然,住过人的屋子和没住人的屋子就是不一样。女人住过的房间和男人住过的房间也不一样。他那屋子虽说没有臭味,却永远都不可能有这种香气。
屋子收拾得同外面一样干净。只是她身上的那股味道被关在了房间里没有散发出去。
他呆呆的坐在空荡的床边,双眼无神的落在对面的写字台上。那里曾放着她的电脑,首饰盒,梳妆镜,化妆包,护肤品。现在,桌子还原了本来的深色,没了桌布,也没了她的东西。和整栋房子一样,空空的。
只是没了一个人,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样寂静?他以前不也是一个人生活吗?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那个女人不过在家里住了不到半年,他居然回家会觉得冷清。
冷清?
太可笑了。一个独自生活了三十年的成年男人,也会像孩子一样眷念有人陪伴的感觉。
从出生到现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所谓的亲人,也没有所谓的陪伴,更没有所谓的眷念。她的出现和离开,对他不会有影响,也不可能有任何影响。
他站起来,走出房间,反手带上房门。
洗澡,睡觉。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7点准时醒来的卢植没有感觉一切都恢复正常,他依旧不正常。穿着松垮垮的睡衣,挠着身上,顶着一头乱发洗簌,再去厨房找吃的。打开冰箱,分类的放置着面包,水果,菜和水。还有先前做好的沙拉,寿司,饭团……用保鲜膜裹好,放在冰箱里。
他闭上眼,仰着头,皱着眉。晃晃脑袋,端出寿司放进微波炉加热,拿出牛奶盒倒一杯牛奶。双手撑着餐台,他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愤怒!
这一天,卢植都是暴走的状态。他不骂人,也不发火。锦山就是能感受到他处在暴走的状态之中。谁对他说一句废话,往常他连看都不看人一眼,今天他会瞪人家。往常到吃饭的点了谁喊吃什么,他理也不会理,今天他会一记眼刀子横过去,吓得人小心肝停止半秒没敢跳。到了晚上加班锦山蹭车,他更牛X,把车钥匙砸在锦山脸上,盯着电脑连头都不抬。
状况持续一天半,锦山崩溃了。等人都下班了,两人加班的时候锦山憋不住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谁惹毛你了?你怎么这两天一点都不对劲儿的?”
他敲着键盘,盯着电脑,眼刀子都懒得甩了。
锦山咽咽口水,大着胆子再问:“尹然惹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他活了。眼皮子往上一抬,大眼睛瞅着锦山的脸。就在锦山打算撤退时,他说话了,“她走了。”
“啥?走了?被你辞了?”锦山急忙转身,险些扭了老腰。“我表姐那么好的一人都能被你气跑?不可思议,你居然能把她给气跑,太匪夷所思了……”说到这里,锦山猛地卡了壳。果然,卢植没在敲击键盘,也没再盯着电脑,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深邃的黑眸宛若黑洞,叫锦山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那个……呃,那什么……”锦山边敷衍着,边往后退。就在他准备落跑时,卢植冷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
锦山站住了,握着拳头险些打算揍自己一拳。这嘴,这破嘴,怎么就没把得住门呢?怎么就说漏了呢?怎么就说出来了呢?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锦山转身快步走到卢植的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交待。
“尹然是我表姐,她正好需要一个不费脑子的工作,我就介绍她来啦。自己人嘛,对不对。本来想请她来给你当助理的,可她不愿意,说费脑子……我也很纳闷啊,家务不费脑子吗?”
卢植敲了几下回车键,然后关机,起身,拿过外套穿上,视锦山为空气。
锦山伸手招呼:“喂,喂,喂,我已经坦白了,交待了,你好歹给个话啊?喂,诶,我说,……”
卢植禁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个女人的事情本应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生活也与他没有任何关联。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想了解,想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