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龄大一点沉得住气,姐姐听了从朱有房嘴巴里蹦出来的分数并没有吱声,继续慢慢地蹬着车子。三哥朱有劲也就不吭声继续低头踩着他的自行车。
日上三竿,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那一丝丝凉风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姐姐越是不吱声朱有房越是不知所措,脸上大把大把的汗珠滴滴答答流了下来。486这个分数把所有人从这个炎热的夏日扔到了寒冷的冰窟窿中。
“这样的结果我该怎么办啊?难道真要去复读么?”朱有房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碍事,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个好学校”,姐姐平静地说,她没有回头却分明猜透了他的心思。
“486也就只能上个大中专,还是去复读吧!”三哥朱有劲在边上补了一句。
朱有房坐在姐姐后面一声不吭,只是感觉喉头干渴,而脑袋里面好像有成群的蜜蜂苍蝇一样,对姐姐他们的话自己好像听到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三个人才沿着水稻田渠道东边的那条小路悄悄地回到家里。
妈妈正在家里等着呢,可瞅见他们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也没说什么。而朱有房则低着头一溜烟灰溜溜地溜进进堂屋,躺倒东间的大床上就再也不起来了。
中饭朱有房没有吃,晚饭端着碗凑合扒了几口,他又躺回到了床上。妈妈催着喊着他多吃一些,朱有房根本就不想搭理,一直趴在床上不吭声。
高考落榜那可是件丢人的事情!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是很难熬的几天,除了低头出来上厕所,其它时间朱有房都是躺在床上或者闷在堂屋不出门。
说来也很奇怪,平日里经常走到的邻居,这几天竟然没有来串门的,也没有专门来打听消息的。事实上妈妈和姐姐都已经变着法子把那些好事的邻居挡回去了。
就这样熬到了第四天早上,朱有房吃了几口稀饭就搬个板凳来到院子里,坐在老槐树底下一直在发呆。他本想在这个天圆地方的院子里透透气,可没多久却又感觉有点了然,又转身回到堂屋躺在了大床上。
朱有房仰面朝天眼睛盯着蚊帐,不一会儿就感觉迷迷糊糊,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教室里班主任赵老师正在讲台上一张一张数着那厚厚的一摞数学试卷。
赵老师是一个花白头发,铁板脸面,非常古板严肃的老头,你从他的横平竖直的粉笔字版书,就能看出他的为人,严肃而又刻板、正直而又倔强,还有一腔教书育人呕心沥血的心。
他的闺女赵佳瑜就坐在朱有房的前面,她皮肤白皙发育良好,总喜欢扎着马尾,高高地挺着胸,她是一个很自信又男孩子气的女孩。
赵姑娘外语出色,其它科目成绩一般,尤其是她爸爸教的数学课,这也许是赵老师纠结的地方。
在少年青春如花骨朵般含苞欲放的高中生活里,男生和女生感觉很微妙,就犹如初夏雨后的那抹淡淡的彩虹,那种感觉五彩斑斓却又忽隐忽现。
和其他女生比起来,朱有房与赵姑娘的关系应该是蛮好的,从心底朱有房的感觉是这样,相处起来没有更多的障碍,可是这种平静自然的同学关系后来却有了变化。
那个曾经在临考前给同学们唱《智取威虎山》鼓劲的赵老师,此刻正弯着腰站在讲台上一张张地数着那一摞试卷。
7月5日的下午,正在大家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忐忑不安等待第二天上考场去迎接一场无形的厮杀的时候,赵老师背着手走进了教室,他进教室的时候总是会一直咧着他那标志性的嘴巴。
“嗨,我说诸位啊!听我说,都停下来停下来。今天都别再复习了,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再学也来不及了,你们啊,要养足精神明天备考。”他咧着嘴巴大声说!
“哈哈哈,来来来,我给你们唱一段,鼓鼓士气!”说完后赵老师就立刻挺胸抬头,双目圆瞪开始唱了起来!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朱有房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他趴在课桌上惶惶恐恐迷迷糊糊听完赵老师的京戏,又用两眼的余光瞥了瞥周围,大家好像也都没有什么反映,就又赶紧继续拿起书来看起来。
他总感觉赵老师那句“现在再学也来不及了”的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因此朱有房还是低下了头彷徨地继续看书。
“你们这成绩怎么考的,脑子里都装了啥东西?是石灰渣吗?”
“动动脑子嘛,多动动脑子,脑袋放着不用,干啥啊?”
“难道是猪脑子吗?”讲台上的赵老师正一边捋着试卷一边把叫上来的每个人训了一顿。
那些考的好的自然就不用训了,直接拿试卷走人,可考的不好的跟木头一样就戳在讲台上劈头盖脸地挨训。
“朱有房”赵老师头也不抬地大声吼着,朱有房心里咯噔一惊,赶紧扶着课桌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去,照样是劈头盖脸挨一顿批后惶恐地走回座位上。
“告诉你们,凡没有考好的,成绩很差的,县中一律不给复读,别来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发完试卷以后赵老师大声的宣布。
“这怎么行?我,我,我还要复读的!”朱有房犹如掉入深渊,便极力想站起身来去申辩,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都站不起来,无论怎么喊也喊不出话来,他的腿脚嘴巴根本都动不了。
“小毛,小毛!”一个熟悉的声音飘飘忽忽从身后传来。
“是姐姐,她怎么在教室?”朱有房很诧异想,然而回头找却空无一人,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
朱有房就像淹没于滔滔洪水中,正在垂死挣扎,那濒临生死之间,肺部几乎撕裂了一样,极度窒息,极度无助!也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抓住他的胳膊,这才张开了嘴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拼命叫喊着,再然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才发现姐姐正站在床边摇着他的胳膊,而他也并不在那个熟悉的教室,而是穿着裤衩躺在床上。
恶梦,这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快醒醒,怎么啦,你?起来吃中午饭了”姐姐站在床边摇着朱有房的胳膊有点心疼地说。
“吁,可怕的梦魇,”朱有房松了一口气。
“可难道这是梦魇的开始么?难道县中真不让我去复读么?”朱有房满脑里还是刚才那个梦境。
“还好这只是个噩梦!”朱有房感觉自己很可怜,然而又不尽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