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如其主

一只京巴狗狮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怒目圆睁,对过往的行人、汽车、甚至马匹大声吠啸,很是张狂。它这股能量大约得益于坐于它身边的主人——一位雄壮的男人。男人翘着汗毛浓密的长腿,脚上歪挂着肥大的发黄的拖鞋,同样黄黄的手指夹着一只烟。双眼半陷胡须交织,带着些许迷离。很有后现代的特质。这正如他的爱狗一样,如不是小狗的脖子上栓着一根链子,光瞧它满身的尘土、半灰不白的毛色和凶恶的眼神,说是一只流浪狗也不为过。

现在城里的人特爱养狗,没事总喜欢牵只狗出来溜达,但这些光鲜亮丽的狗却有着随地屙溺的坏毛病。瞧那电线杆下、石墩旁、轮胎边,尽是黑黢黢一片,让人生厌。我曾经想过何以有这许多人养狗,大概是因为寂寞难以派遣吧。如今这只队伍日渐壮大,可见城市里寂寞的人多如狗毛。既如此,我也该弄条狗来养养。

如果我养狗,定会选择令人神往的拉布拉多。我想象我俩神气地徜徉在宽阔的马路上,行人和汽车对我们避而觑之。仔细想来,也许我喜欢拉布拉多是有原因的。我的童年小伙伴大衍就养过一条,取名白虎,得之于它有一身炫目耀眼的毛皮。我时常艳羡万分地看着它雄壮而又温顺地伴在大衍身旁从面前经过,穆然间我只觉得一个光芒四射的白环正笼罩着他们,内心不禁充满对大衍的妒意。我一度把白虎看作神奇的坐骑,后来经大伙的试验,它虽然只可以乘坐像我这样瘦小的人,但这也是多么令人叹服的事啊!

当我的养狗之梦被家人一声怒吼震碎后,一度绝望之极。后来我选择了亲敌路线,时常贿赂白虎的小主人,最终得以在他家训练白虎的时候在一旁观望。我时而挥拳踢腿摩拳擦掌,恨不能与白虎同下水同上山。厮混熟悉之后,白虎也会在我涎着脸去大衍家时热情地迎接并拥抱我,让我感动不已。我跟大衍说:如果白虎有仔仔了,能不能送一个给我呢?大衍很爽快:好啊,但是不知道谁家母狗生的仔仔是白虎的啊。我很痛苦地明白了原来白虎是一条公狗,遂彻底打消了养狗的念头。

在某个令人心痛的日子里,白虎在一片打狗声中被某些人趁乱打劫虏走了。我顿觉生活了无生气,大衍身边那个耀眼的白环也消失了,霎那间我和大衍成了难兄难弟,一同为白虎伤心,生怕它被装了盘上了桌。我们像特务一样暗查周围每个可疑的家伙,在线索不明的情况下只好先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对方。随着冗久的察访无果,我们渐渐懈怠下来。白虎终于彻底地离我们远去了。现在我很后悔怎么没有拍下当时狗仗人势、以狗欺人的场景,那就是我平淡的童年生活中最具有念想最辉煌的记忆了。

多年后某个炎热的早晨,我心急火燎地在车站等车,眼前赫然走来了一条全身雪白的拉布拉多。我呆立原地定眼看着它和它身边被光环笼罩着的主人夫妇。一家三口同样的富态,相似的神情,和谐的步调,淡漠而又气势炯然地迎着灼热的朝阳踏进了西饼店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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