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成都逗留是2009年,大一结束的暑期,因为一个成都一小时经济区的调研项目和大学同学一起在成都小小地“游玩”了一番,在熊猫基地看了萌物,去锦里喝了小酒,尝了路边热火朝天的火锅,彻夜聊天到天亮。再驻足这里,便是2019年。
城际铁路开通之后成都至德阳的路程缩短至了半小时,许多朋友也陆续辗转至成都定居,不知何时起,这城市于我而言竟有了家乡的意义。公司的安排是礼拜一去礼拜二就回,为了能有时间和老友相聚我提前至礼拜六便启程。我离开四川11年,曾经促膝长谈的人呀,早已变得连三言两语也甚是难得。我早早联系了大家,定好饭局,怀着一期一会的真诚奔赴故土。
提前两日的住宿公司是不负责的,正好我也可以跟闺蜜厮混两日。
今年也是巧了,不出意外我和斐儿统共会见三次,这是第二次,下一次是我的婚礼。斐儿现以搬去了秋哥的住宅,虽不是我曾经想象过的豪门深院却也是长餐桌,水晶灯,黑白键,宫廷风。我看着她熟练地泡着功夫茶,慵懒地在皮沙发上打盹儿,或许依然困惑于婚姻是否值得,或许依然倦怠于枯燥又反复的日子,见她睡得安稳,我想那就是好的生活,还得不出答案的种种自有时间会安排出模样。
第一顿饭是和高中的几个同学。笑霸在前些年患了抑郁,因为对未知看不清摸不着的恐慌竟有了轻生的念头,我未曾就这个话题跟他深谈过,因为始终不懂得怎么安慰这样敏锐脆弱的灵魂,我想我依然待他如常他应该也能感到安稳。再次相见看他有了轻松和笑容庆幸阳光依然能温暖着他。
我没有再给昊子带糖,因为成都的瑰丽早就不落上海的繁华,我也再找不到什么新奇的糖果带给他尝个新鲜了。他还在读书,打算拿下电子科大的博士学位,还盘算着儿子以后也读电子科大,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对这所大学深深的执念,当年高考根本没有想过就着分数去看学校,管它高或低,除了电子科大哪里都不去。昊子的老婆是高中毕业后便不再见过的了,因为照顾孩子吃饭来得晚了些,进门就感慨我多年不变的体重,嗯,跟她老公一样,我在差一点90徘徊,他在90出头挣扎,连我都怀疑是经年不改,多少食物都填充不起的苗条牵起了我们经久不衰的友谊。
潘吱猫最让人惊讶,同窗三年存在感甚低,不爱打扮,不善言谈,成绩平平,也不曾展示过什么才艺,毕业了十一年了,我这才知道,他是有家族企业的,资产是过亿的,如今跟着父亲打理公司,这社会阶级与我们工薪阶层可就不一样了,可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爱打扮,不善言谈,为一千元的餐费心疼,为过去的糗事大笑。
笑霸告诉我,老邓说的,不管孩子了也要来见我。老邓呀,经历过很长时间的迷恋,那是一场属于青春时光的劫难,那么多男孩同时迷恋一个女孩,友情、爱情、困惑、抉择,拉扯出分崩离析的局面,后来再不曾修复,后来各自有各自的前程。这场青春劫难里的主人公们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家室,回忆过去的时候都刻意避开这一段伤心迷惘。我见他实在没有一丝变化,就像那一年,他们踩着单车从我家窗前的小巷路过,我扯着嗓子呼喊他们,他抬头看我时一样纯真年少。
我知道连长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恋爱了,至于现下如何,她讳莫如深我也就不便多问。美国的交流已经结束,她的博士生涯也算正儿八经该结束了,接下来打算留校做教授,从此就迈上学术的道路了。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她,或许高中的时候她的成绩不尽人意,可自从去了大学,她的目标日益清晰,从未松懈怠慢,如今的成就都是她努力换取而来的,加上她再也不隐藏自己的长腿和丰腴,这般优秀又充满女人味的女博士可不让人垂涎。
我假装去卫生间提前买了单,后来笑霸却执意要我收回这钱,我看他满眼的真诚也只好让了步。其实从听说我要回去就立刻拉了一个“欢迎咖喱“的群开始,我就真的真的很感动,我特别清楚,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学业,忙着照顾家庭,忙着无休无止的琐碎,即便是他们都生活在成都也难得一聚,能因为我回来而汇聚一堂,没有煽情的话和动容的道别,却满满的都是情谊和珍惜。
回到斐儿家时已经快12点了,她和秋哥素来睡得晚,这时间还在看电视呢。我跟斐儿说明天约了真空要不要一起去?她顿时来了兴趣,谁不想看看当年的级草如今什么模样。 所以回成都的第二天,我再见的是梁岳和真空。
初中的时候,梁岳很是喜欢跳皮筋,可女孩子们都嫌弃爱跳皮筋的男孩儿不愿意带着他玩儿,无奈之下他只能趁着我们玩儿的时候跟在后面跳,这就更惹得人讨厌了,从此也就没能上了正道,总是被人嫌弃又无微不至地记着每个人的生日安排着每次活动的细节。毕业之后他被单位去了埃塞俄比亚,后来又去了伊朗,谈过一次恋爱,相了无数次亲,如今依然单着。其实他是最适合成家的人,可惜命运总是意料之外。这些年我们也陆陆续续见过,在上海,在老家,这一次,在成都,我时常为过去对他的不客气感到抱歉,只希望岁月悠长,有人陪他静看时光流淌。
真空只是一个代号,他叫李元岐。回忆他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一个画面,某一天放学后我从车棚里取出自行车,就在我要踩下脚踏起步的那一瞬间侧过头看见了把两只手臂耷拉在锈迹斑斑的铁护栏上手背托着下巴的他。他穿着白净的衬衫,袖子松松垮垮地挽至手肘,窗户大开着,天空还是透亮的,夕阳金黄的余光打在他脸上,他慵懒地眨了一下眼睛试图避开这刺眼,微微侧脸看见了5米之外正对着窗户的我,笑了。所谓白衣少年,莫过如此。这本来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画面,连剧情都没有,可是时间如浪淘沙,一遍一遍过滤沉淀,这画面竟闪着金光。两年前我们在上海见过一面,他变了很多,少了清秀,纤细的手指之间依然习惯夹着一根烟,他跟旁人说起我们的就交情,字字句句却是让我恍惚,在他话语里我们曾经是最亲近的朋友,熟悉到不分男女,这定论是真是假我竟难以判断。他快结婚了,未婚妻是一位刚满20岁的俄罗斯姑娘,是应该属于他的未来。
最后一个要登场姑娘正忙着创业,毕业后一直做英语培训老师,小有名气了,如今也算半推半就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我忙完了公司的应酬就匆匆赶去IFS会见这位从早上8点半一直排课到晚上9点的英语老师。我们去太古里聊到晚上12点,聊婚姻,聊事业,聊我们也聊别人。她苦恼于和老公之间微妙的较劲,我说有事情不必非得在道理上讲那么清楚,成年的我们有时候只想要有人理解自己的情绪,无关原由。我想,杨杨总归是幸福的,自己追的老公,自己成就的事业,可爱的女儿,如果有什么摩擦,他们一定会找到回归幸福的坦途。
毕业的时候老邓说过一句话,今日一别,怕成永别。以为是玩笑,可惜真实得可怕。18岁离家,30岁了也无法对告别无动于衷,因为发现不可能留得住所以妥协地接受人来人往只是日常,只是无论初见或重逢,我都带着一期一会的真诚,无论是我来到你的城市还是你来到我的城市,如果可以,我依然希望留下我们见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