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城外的不死镇。
他来自北方不死院,所有被诅咒的不死人都会被关进那里,腐烂,活尸化,直到世界的终结,没有人能逃脱,除了他。
他手里的原素瓶我记得,那曾属于奥斯卡,我唯一的朋友。奥斯卡曾经说过,他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后来他成为了不死人,然后去了北方,再后来,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你好像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看着颓坐在墙边的我说到。
他发现我在看他腰上的原素瓶,“一个救我出监牢的男人,这本来是他的。”
“那个男人,他,怎么样了......”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从活尸身上扒下来的破烂衣服,拿着一把没有剑身的直剑剑柄。长长的头发遮挡不住他的眼睛,我看着他的双眼就像是有千万个人同时在望着我,像深渊。他的眼神,不知道是冷漠还是孤独。
“死了。”他淡淡回答。
我们是不死人,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游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诅咒开始出现于人类之中,受到不死诅咒的人会一次又一次重复从黑暗中醒来的轮回,直到最后丧失理智,成为活尸,然后就不会再醒来。
我见过太多的不死人,没有一个像他一样。奥斯卡啊,你救了他究竟是偶然,还是这就是你所背负的使命呢。也许是为了奥斯卡,也可能只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好奇,我决定起身离开不死镇。
那一天,我在传火祭祀场休息,钟声突然响彻火祭场天空。我听到有人说一个从北方不死院逃出来的男人一路经过这里,敲响了教堂的钟声。
传说当两口钟声响起,不死人的使命就会降临。
我试着去找他,但他走得太快,教堂外只剩下石像鬼已经死亡的身躯和满地巴勒德尔骑士的铠甲。
教堂旁的铁匠安德烈告诉我他去了病村底,去敲响第二口钟。我从教堂一路向下,经过黑森林庭院,在夹缝森林再一次见到了他。
我遇到了在世间游荡着的黑骑士,被逼到悬崖边时,我望向峡谷的裂缝,心想我大概也到此了吧,奥斯卡啊。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把黑骑士按在地上摩擦,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黑骑士长钺低语,“这玩意儿好像还挺好用的。”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他披着巴勒德尔骑士的铠甲和披风,头上还戴着石像鬼头盔,扛着一把几乎和人身高等同的双手巨剑。
后来我跟随着他,我们去到了病村底层,那里的人背上都背着像是虫卵一样的蛋。其中一个村民告诉我们,病村是诅咒与痛苦聚集的地方,这里的人每天都生不如死。混沌魔女依扎里斯的女儿不忍心看到如此,她背负了所有诅咒,自愿承受所有痛苦,成了现在上半身人下半身蜘蛛的样子,她说这是她唯一能为人们做的。村民们为了减轻她的痛苦,自愿背负她身上的诅咒,并且以谁背得多为荣。
我们找到了她所在的洞穴,这个洞穴由白蜘蛛的姐姐混沌魔女克拉格守护着,她会狩猎杀掉进入这里的所有人,吸取他们的人性给妹妹缓解痛苦。一番苦战后我们打败了克拉格,在洞穴里的秘密房间,我们见到了白蜘蛛。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诅咒侵蚀的原因,她的眼睛已经似乎看不见,她循着我们的脚步声问到,
“姐姐?”
走在我身前的男人摘掉了戴在右手的戒指,我认得,那是哈维尔的戒指,传说是被太阳王葛温放逐监禁的男人。我没有去多想他这一路上到底经历遭遇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枚戒指戴上,然后和白蜘蛛对话说了一些什么,那是我不曾听过的语言。
接着他手中燃起了咒术火焰,在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杀死了白蜘蛛,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这个男人又在我惊愕目光中捏掉了白蜘蛛的灵魂。一瞬间无数光芒和碎片笼罩着他的身体,他面具下渐渐活尸化的脸庞恢复了些许光泽。
我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然后问他,
“非要这样吗?”
他没有说话。
“难道就为了她的灵魂?”
他依然沉默。
“你的活尸化越来越严重了。”
这个男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好像他甚至都不在乎自己。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向二楼的大钟。
那一天,钟声响遍了整个亚诺尔隆德,比第一次更响。我意识到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而我只能作为一个还没有死掉的游魂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