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只猫

曾令琪,甲午年春节滇池留影

                            怀念一只猫

                                曾令琪

  

  

        我这个人从小喜欢狗,不太喜欢猫。

        关于这个问题,以前没有想过是为什么。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无非是猫咪喜欢练爪子,到处跑,到处钻,将沙发抓得一缕一缕的,令人心烦。而狗呢,却是从不嫌家贫,对主人忠心耿耿,所以喜欢。另外,喜欢狗,可能还跟我的童年记忆有关。记得三岁时,我们家养了一条狗,浑身雪白,故名之曰“白雅”。到我四岁的时候,它已经长成一条大狗了。那时家里人都忙,白雅从小陪我,成了我幼时的玩伴。我们所住的吊脚楼那个院子,大朝门的两扇木门板几乎有一寸厚,早晨每次一开门,白雅就一纵步射出去,跑到野外去“出恭”,好一会儿才回来,摇着尾巴,跑过来亲近我。

        不过,虽说不太喜欢猫,但有一只猫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令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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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们住那个小区,当时有几十户,年轻人很多,而底层大多是办公间。毛毛家养了一只家猫,伶俐,活泼,取了个常见的名字“咪咪”。

        咪咪刚到毛毛家时,还是一只小猫咪,但不到半年,就长到一尺多长。毛毛是个懒虫,喜欢打游戏,自己的三餐都是对付,哪有心思去管咪咪。于是乎咪咪就被敞养着,进出自由,无拘无束。不久,咪咪肚子大了,眼看就要生小猫咪了,好几家人都在考虑,等咪咪生下小猫咪,满月了,就领养一只,也算是个乐趣。

        先是,小区苦鼠患,老鼠胆贼大,大白天也敢招摇过市,旁若无人。但自从咪咪来了之后,老鼠也就渐渐稀了,乃至后来难觅其踪。毛毛不管咪咪,咪咪自己找到了生存之道――三层楼的楼顶花园,一座凉亭,几株樱桃树,一块块菜畦,菜畦沿楼顶的外边,是一圈菊花、鸡冠花。这样的环境,在当时我们小区那一带,绝对是杠杠的,也就顺带成了小鸟的天堂。咪咪侦查到这些情况,也就常常独自悄悄地去到楼顶,准备为自己找点“野味”,补充一下孕期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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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发端于粤港的“非典”,已经波涛汹涌,我们虽在内地,也有点儿人心惶惶。正是阳春三月的一天下午,小区的人下班回来,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喝茶聊天,闲吹“非典”的厉害。突听得一声“哇,快看”,大家不约而同抬头,只见一只“松鼠”从天而降,一边飞速下降,一边转着逆时针的圆圈。但毕竟太高,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松鼠”摔到水泥地上。大家一哄而上,才发现,哪是什么“松鼠”,那不正是咪咪吗?!

        咪咪躺在地上,双眼无助地看着我们,喉咙管发出一种哮喘似的出气声;它的右脚爪还抓着两片鸟毛;而它的肚子却渐渐地瘪下去,尾部流出一团殷红的血,还拉出几个成了形的小猫咪……信佛的王嬢一边数落着毛毛,责怪他没有把咪咪管好,一边将咪咪捧起,带回家,给它擦干血迹,上了一点云南白药,然后放进一个垫好纸屑的纸箱,暂时代管起了咪咪的生活。大家一边议论,一边叹息着散了。

        王嬢是个很热心、又细心的人,在她的照管下,咪咪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不到,小区内外又看见了它的身影。于是,生活又周而复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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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阵,社会上开始流行养狼狗。东哥家就喂了一条大狼狗,麻黄麻黄的,据说是退役的警犬,取个名字却很“生猛”――赛虎。赛虎的颈上是一圈皮带,一根铁链一端连着皮带,一端连着东哥的左手。进进出出,大家看见赛虎都望而生畏;但东哥总是说别害怕,它不咬人、不咬人。东哥四十岁出头,性格和善,有时候他也将链子从赛虎脖子上解了,让赛虎自由活动。

        谁知道狗和猫是天生的死对头,赛虎一见咪咪,就像见了猎物,立马撵过去;而咪咪眼见赛虎撵来,危急之下,立马向着窗子就是一纵,穿窗而过。不一会儿,咪咪又出现在窗台上,挑逗似的看着赛虎。等赛虎冲将过去,咪咪一跳,又不见了踪影。赛虎蹲坐在地,东看看,西瞅瞅,无可奈何,望洋兴叹。

        不久,咪咪又大腹便便起来。看着咪咪怀娠大气的样子,王嬢脸上乐开了花:“我说嘛,猫有九条命呢!咪咪又要当妈了哦!”小区的人们又开始考虑咪咪生下小猫咪,怎样领养。

        毛毛对东哥说:“你得把你的赛虎管住了,别伤了我的咪咪。”

        “没事,放心,出了事我负责!”东哥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牵着赛虎出门遛达去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和东哥正在院子里纳凉,看毛毛和二皮下象棋,其他的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谁也没在意。两个人都下得臭,偏偏瘾又还大。一对臭棋篓子,兵来将挡,马踏飞象,还真成了旗鼓相当之势了。突然,只听东哥一声大喊:“糟了,扯脱了!”大家回头一看,只见赛虎动若脱兔,箭似的蹿出,直奔办公间而去。办公间灯火通明,身形笨拙的咪咪猛地一射,射到窗沿上,“噗”地一声掉到地上,马上一个翻滚,钻到桌子底下。东哥一边骂一边跑向办公间。可他还没有赶到,就见赛虎趴在办公桌下,一只脚伸进桌子底下,往外一扑拉,然后一口咬住,就朝门口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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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看呆了,东哥一连声叫:“松!松!”然后给赛虎头顶一巴掌,赛虎极不情愿地松了口,将咪咪放在地上。只见咪咪的肚子破了,脖子被咬穿了,已香消玉殒,命丧“虎口”。

        等大家回过神来,才看见王嬢两眼滚泪,哭丧着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毛毛将棋盘一掀,大叫:“东哥,你不是说出了事你负责吗!你陪我咪咪!陪我咪咪!”

        东哥不出声,低着头,不敢正视毛毛的眼睛,而身旁那平时威风凛凛的赛虎,也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向半边退去……

        过了很久,我们小区似乎都还没有从咪咪被赛虎咬死的伤心中解脱出来。我本来从小就喜欢狗,但那以后也对狗生出一种自然的排斥来。因为,一想到咪咪之死,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佛家谓生死有地头,难不成真是这样的吗?咪咪从三层楼的楼顶摔下都没有死,九条命的猫,偏偏就死在狼狗的吻下。难道这是前生的冤孽?2003年到现在,一晃,已快15年了。但我常常想起那只猫,那只叫咪咪的猫,那只命运悲催的猫……

        2018年1月19日,星期五,夜,于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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