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她第三次打她的孩子。
第一次。
孩子想坐摇摇车,摇摇车被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围着,她的孩子挤不进去,哭。
她抱起她的孩子照着屁股呼呼是两下。
显然她的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她又呼呼两下。
哭声只会更剧烈。
她一把把孩子放下,你再哭,再哭,妈妈不要你了,还哭是不是,好,你站在这里哭,哭够了。
她一转身往前迈去了。
她的孩子在后面哭着喊着,妈妈,妈妈……
她的怒气可以在一瞬间上来的这么快,快到一转身又把身后的孩子抱起,刚刚这又是何苦呢。
第二次。
她的孩子在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玩具,同龄的小朋友抢了她的孩子手里的玩具,她的孩子打了同龄的小朋友,她立刻上去打了她的孩子,并铮铮有词道,谁让你打人了,你怎么可以打人!
第三次。
孩子不睡觉,哭闹,换来的还是呼呼打几下,当然还有有理有据的指责,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恼人的孩子,你能不能消停会,你快把人磨死了你知不知道!
2.
这应该是我现场见过的最随性的打孩子。孩子的父亲是一个身高不止两米分辨不出年龄的削瘦男人,一双大长腿几乎是眼前孩子身高的两倍。
眼前的孩子,不到两岁,男孩,挺活泼的,只是这点活泼在那个身高两米的父亲眼里被放大成了不老实。
一群孩子都在广场上跑来跑去,他随时要把他的孩子拉过来打两下。
你怎么这么不老实!
打两下。
你怎么在这跑来跑去!
呼两下。
你都不会乖乖坐这里!
打两下!
说你没有,听到没有!
还是打。
你怎么这么坏!
还是打。
孩子不断的被拉回,挣脱,被拉回,再挣脱。
最后他把孩子强行塞到推车里,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叫你不老实,看你这会老实不,给我做好了!呢,这就是他眼中的理由。
我就这么看着被塞在车里的小男孩,感到无尽的悲凉,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被这位看似”高大“的父亲无休止的打压着。
3.
当然以上都没有对面楼层那位暴躁的父亲更狂野。我不知道是他偶然间的喝醉还是本性如此,我也不知道他的孩子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他的孩子有多大,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当他挥起皮带,亦或拖鞋,它的威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我在这边听的心都在跟着颤。
你说不说!
不说是不是!
啪!啪!
还不说,是不是!
啪!啪!
好,你有种!
啪!啪!
自始至终我没有听到孩子的一丝声音,是被打的没有力气反抗了,还是已经绝望到早已知道眼泪没有用,还是这个孩子已经拥有了强大的隐忍力,隐忍着告诉自己终有时日逃出牢笼,隐忍着等着有天挥起菜刀?
终于听到了在父亲的狂暴下还有一丝孩子妈妈嘤嘤的求饶声,别打了,别打了……
无济于事。
那个被称为父亲的怒吼已经成魔了。
说不说!
我叫你不吭声!不吭声!
啪!
啪!
老何说咱们要不要报警?
4.
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打过我们几个一次,在我的记忆力一次也没有。他们也不容易,有他们的艰辛,有他们的不如意,他们选择不打我们,是心软还是足够善良,还是对我们的爱足够深,还是他们有足够大的包容力,这些我都无法得知。以至于我在跟老何谈恋爱时,我非常的坚定的告诉他,你如果敢打我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
在有了阿宝以后,到现在为止,我一次也没有打过阿宝,尤其是带着怒火的打骂。我从来不认为我有这样的权利。当然我也有忍不住非常想把他丢出去的时候,我也做过让他哭一个小时最后他自己哭睡着中间我没有试图抱他哄他,因为我的耐心也到极限了,既然我们都到极限了,那只有让我们都静静了。
从阿宝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非常小的婴儿,小到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不具备一个人所有的感知,甚至说不能跟我们平起平坐,因为他的外在表现好像跟我们成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在我眼里跟我是一样的,是一个平等的独立的个体,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该有的人格,自尊,悲伤,喜乐,他都会有。哪怕他才出生一天,还不会真正的哭,不会笑,不常睁眼看到我。
一直以来,很多事情上我是在平等的对待他,我要顾虑到他的自尊,要平衡到他自己的能力,尽可能的尊重他。他可以自己来的,我尽量给他自由,他需要我抱抱时,我给予他爱的抱抱,我希望他在我这里看的到尊重,看的到自由,看的到一种平和,而恒定的爱。你的妈妈很爱你,你的爸爸也很爱你,没有条件,没有选项,的爱你。你若能感应到,我们才算尽义务了。
当然一岁后他自我的能力越来越强,强到初为人母的我们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比如他对一个整洁的家的破坏力,他越来越有主见的小脑袋瓜,他也会跟别的小朋友起冲突,但是这都不至于构成我用武力解决我们的问题,不是吗?
一但我挥起有力的臂膀,我们之间的平等就会瞬间瓦解,我所有以爱的名义都抵不过我是高高在上的父母,他是手无束鸡之力的孩子,我有我的强硬,绝对的控制,他只有妥协,无条件的顺从。
我不知道那些打孩子的父母是出于什么心里,我们做父母的有什么权利去打孩子?难道仅仅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可以打?我们就敢打?
为什么是你的孩子,你就可以打?你哪来的权利?
监护人的权利。
监护人没有这项权利。
在我们眼中我们把孩子当作一个平等的人了吗?
如果是人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打你,你这个月月薪不过万,该打。
天天搓手机,该打。
吸烟又喝酒,该打。
成天看韩剧,该打。
动不动就打我,该打。
我是不是也可以找出一万个理由每天不停的打你,还不包括我心情不好就纯粹想打你。在我们成人的世界里,谁能忍受任何另外一个人的殴打,别说殴打,就是谩骂,我们是不是还要祖辈三代都给骂回来。在成人的世界里,我们既然都没有权利诉诸武力,那么在孩子的世界里,我们怎么就可以为所欲为?
别说你是爱孩子?
我也是爱你啊,我还爱的这么深沉,不让你吸烟不让你喝酒是不是为你好?不让你搓手机是不是为你好?那我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打你,骂你,你还不可以家暴我,连投诉都不可以。这也是我爱你的方式,你愿意吗?
你都忍受不了任何人来教训你,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动力把这个罪恶加到你的孩子身上。
你在挥手打孩子的一瞬间眼里有爱吗?
有慈悲吗?
如果都没有,那又有的是什么呢?
还是在你的眼里,孩子只是你的一部分,你认为,你以为,你有权利可以随时随地处置你的一部分,这是你的权利,这只不过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在正确的行使你的权利,谁都奈何不了你?
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们把孩子当作人,当作一个完整的,就像我们一样有起码的尊严,起码的人格的人,你还能打吗?
你能打你的妻子吗?
能打你的母亲吗?
能打你的上司,同事?
能打任何一位路人吗?
那都不能的话,你怎么就能打孩子?
你说他们又没惹到你?孩子惹到你,你就可以打他了?
你打完不后悔吗?
为什么到了孩子身上,我们就可以这么歇斯底里的恣意妄为了?
我一直认为我们眼前的这个孩子来到我们这里,选择了我们当他的父母,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感到幸福,我们能有这么大的幸运来当他的父母,我们何德何能?我们要明白不是我们在陪他走他的人生路,而是他在默默的陪我们走我们人生的一段路,他看着我们从壮年,到老年,到不能再看到我们,一直是我们在远行,他在望着我们的背影追。
从他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告诉我们怎么做父母,怎么好无保留的爱一个人,怎么有足够的耐心去解决眼前的问题,怎么做到内心平静不起波澜。他一直在教我们,默默的一次又一次给我们机会。他说,妈妈,你不懂,我可以等,我还有机会,只要你下次不要再发火,不要再打我,不要再把我拼命往外推。爸爸,妈妈,我有多爱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感应到。
可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又有几个能感受到。初为人母的喜悦会随着繁琐的生活一点一点的消耗掉。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忘掉我们当初选择要这个孩子心底的感恩,我们慢慢会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取代我们自以为是的爱。
我们在他淘气时把他当负担,当累赘,把生活的不易都塞给他一个人。我们不满时,我们骂他,打他,我们还可以用文字暴力诋毁他,嘲讽他,就因为我们是给了他生命的父母?在他这里,我们似乎有强大的自信,高傲的吹捧,就因为我们比他先活了30年?当我们把我们的怒火高举着砸向他时,我们眼底有没有闪过一丝悲悯,悲悯过这不仅仅是你的孩子,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开篇配图拍于夏末路边墙上的壁虎,藤蔓掀开,下面竟然有一扇窗,但是窗是死的,有框无口,里面还是厚实的墙,配今天的文恰巧应景。愿你在给你的孩子打造一片绿荫的憧憬下,别忘了留一扇自由的窗。
下次见。
我是郭郭,我在用文字记录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