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松江老城区有家素餐馆。
松江是上海最早成陆的一块地盘,称为“上海之根”,也是江南著名的鱼米之乡,那里有丰富的美食。松江也有“鲈乡”的别称,盛产鲈鱼,有一道“四鳃鲈鱼”的酒菜,名扬四方。
素餐馆开在松江老城区的思贤路上。素餐馆用废弃的猪槽、磨盘、青砖、老窗格等旧料装修,古色古香,透出浓浓的农耕文化气息。底楼有间书房,用厚厚的布满锈钉孔的船板搁了书桌,四周放了几只式样各异的书柜。书桌和书柜上都排满了各种书籍,大都是佛教禅学之类修身养心的书。这些书都由附近爱书人捐赠,可以随便翻阅,喜欢某本书也可以带走。
素餐馆的楼上设有自助素餐厅和私塾学堂。学堂内摆了长条桌,挂着孔子的立轴画像,还有毛笔、宣纸和巨大的砚台。每天晚上,私塾学堂灯火通明,非凡热闹。家长们会带来孩子,在这里朗读《三字经》、《弟子规》等古典书籍,或绘画、写毛笔字、涂鸦。这一切,都是免费。
素餐厅自然吃不到肉,也闻不到一点荤味,更没有酒喝。都是些青菜、萝卜、豆腐、玉米、地瓜、土豆、粉丝、面条之类,还有白粥和米糊。29元一张自助券,可以吃得饱饱,味道不错的,也不贵。
开馆的是个头顶微秃皮肤黝黑胖胖的福建人。福建人大多信佛,佛徒家家供奉小佛堂。素餐馆也不例外,进门大堂就供奉着一尊观音。
初春的一天,一个名叫慧子的小女子来应聘司堂服务员。福建老板看了她的简历,眼皮抖了抖:原来这小女子竟是上海华师大历史系的本科毕业生。
“我们这里工资可不高哦!”老板说。
“我不在乎!”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只能给你2000元月薪。”老板吞吞吐吐说。
“我愿意接受!”女子说。
她低着头,坐在一把古老的椅子上,话也不多,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子。老板见她沉默不语,态度又那样明确,就聘了她。
慧子是个独生女。他父亲在银行里工作。为这事父女俩争吵过几次,一家人都闹的不开心。父亲竭力劝说女儿进银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待遇也好,今后成家也能嫁个好女婿。但女儿却不喜欢到银行去工作,像着了魔似的非要到那家素餐馆去打工。父亲拗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但心里总是结了疙瘩。
素餐厅就慧子一个服务员。她身材娇小,梳了一头齐耳的短发,穿了一身蓝布工作服,系了一条青花围裙,脸上没扑脂粉也没涂口红,看上去一朵朴实的山茶花。
慧子穿着一双有搭扣的布底鞋,走路悄没声音。她总是像一道影子似的在来回忙碌地移动着。客人取了菜,她就会趁客人离开时,用勺子将菜盆里的菜一盆盆地去整理。若是客人取菜时,不慎将菜掉在桌子上,慧子会将掉下的菜用铁夹子捡起来,盛到一只小碗里。
这只小小的青花瓷碗是慧子专用的,它摆在旁边一张小台桌上,桌子上有只花瓶,上面插了一束满天星的干花,它挡住了小瓷碗,不太引人注目。
素餐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用完餐的客人要自己收拾碗筷,把剩菜倒进塑料垃圾桶,把餐具放到一只大桶里去。客人们倒了剩菜,慧子又会跑过去,蹲在地上,用一双竹筷将混杂在剩菜里的餐巾纸一张张夹出来,放到另一只垃圾桶里。
有人从洗手间出来。慧子又掀开粗布门帘走了进去。客人用完洗手间,慧子总要去做一次巡视,看看里面是否干净,若是洗手台、地面有水迹,她都要用抹布拖把及时擦干净,防止客人滑倒。
吃饱的客人渐渐离去。慧子把餐厅卫生搞完后,就拿出小台桌花瓶旁边的那只小青花瓷碗。她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小碗里收集的剩菜就是她美味的午餐!
慧子是个出色的餐厅服务员,她日复一日地在那里默默无闻地忙碌。
到素餐馆用餐的人却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