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杀与被杀徘徊(二)
夜狼离开约有三十分钟,闭目养神的秦皇忽然睁眼望向抱着酒袋子赏景的成吉思汗,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你应该去保护她。刺客的宝具在朕体内,朕因此与那刺客有了联系,方才感觉一番,刺客并不在附近。那只是他们为诱她独自前去所说的谎言。”
成吉思汗疑惑:“早不说?”
“你还怀疑朕?”秦皇撑起身子,伸手要酒,“朕不会做对自己不利之事,你也不该做对自己不利之事。再说,朕可不信她能单枪匹马逃离项羽之手,更不信在那之后她有力气杀人。”
成吉思汗眯着眼,捋捋胡须,沉思片刻,将酒袋扔给秦皇,策马往南面去了。
这之后又过几分钟,在离秦皇不远的树旁,婀娜身影浮现。来者迎着凄冷月光,肌肤与外衣一样是惨白的颜色。她没有将匕首藏匿袖中,而是就那么握着,紧紧握着。
“秦皇怎不会做对己不利之事了?”貂蝉面带微笑,步伐轻盈,踏雪无声。
秦皇仰起脖子,把袋中酒灌个干净,抽出长剑,明知自己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她的行为,但还是将剑扎入地面,一点点站起。他要俯视她,他要守住身为帝王的尊严。他又是很自豪的,至少自己不为感情所困,才能一睹她的真实相貌,逼她使用宝具。他知道,作为魔术师,她的御主比鲨弱了十倍百倍,根本无法支持她长久作战。
貂蝉仰头看他,忽觉好笑:“蹂躏六国的男人啊,你到这个地步还想要什么‘尊严’吗?你呢,也以为我是为了魅惑男人而生?不!这是我无法破除的诅咒,这样存在着一点也不好!我必须得到圣杯,我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我想过不需要依附利用任何男人的人生!你这种将女人视作财宝、玩物的男人是不会明白的!”
秦皇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匕首刺来,他本能地以剑身抵挡。疼痛减慢了他的反应,匕首灵活,不给他第二次机会,直逼心脏。
利箭自附近山头破空而至,准确击碎貂蝉手中匕首,震得貂蝉虎口发麻,警觉地连连后退。成吉思汗立于山巅,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嘴里咕哝道:“就算你真是本汗的呼兰妃子,本汗也不是下不去手……”
貂蝉看不见他,但她明白,刚才那一箭完全可以直接贯穿她的身体。对方担心她中箭后仍能攻击,于是先击破她手中武器。所以下一发箭很快就会到来。弓手往往能够在很远处击中目标,此时躲闪已不可能,貂蝉咬咬牙,后退几步,发动保有技能“自我保护”。两道来自于她内心的透明屏障瞬间向外推开,为她挡住利箭,她就在这时转身逃离,遁入附近漆黑一片的林中。
成吉思汗佯装离开,实际上却摆秦皇一道,去高处狙击,虽说救了秦皇,但秦皇心中非常不快,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成吉思汗知道秦皇好面子,没有立即返回,亦不打算立即支援夜狼。秦皇说得不错,不能做对自己不利之事……既然她有野心,怎么也能明白这个简单道理吧?
亡灵包围中,苏皓的双手缓缓滑下方向盘,他自知这会说什么也没用,叫她快走反而可能引得项羽更快杀过去。他并不介意用去最后的令咒,这么做也正好防止葛木宗一郎控制他杀死韩信,但如果叫那熊孩子来,他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
夜狼安装好弩箭,视线从亡灵上方飞过,直抵项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战胜从者是不可能的事,可如果叫来成吉思汗,那边就会失守。秦皇已许诺与她立下契约,只要她能活着离开,只要她杀死那个讨厌的鲨……她来这儿只是不愿他们用令咒解决韩信,至于苏皓,必要之时该弃就弃,这可是成大事者必须的素养!她若不这么做,就不可能以御主身份驾驭古代帝王!
不……按道理,她就不该来这儿,那两个人丢掉也没什么可惜的,反而是自己这般折腾,损耗了自己的力量,还把自己逼入这种境地。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凭一己之力打不败项羽,可还是这么死要面子……没办法。
葛木宗一郎瞥一眼夜狼策马而过时落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蒙古饰品,再紧盯夜狼,靠长枪撑起身体,猛地抬起手枪,子弹飞出,夜狼勒马躲闪,子弹因此击中马匹脖颈,马儿嘶鸣一声,健壮的身躯摇晃几下,最终还是无助倒地;亡灵士兵就在同一时间一窝蜂进攻,夜狼跳下马背刚刚落地,就见无数骸骨持刀枪剑戟,面目狰狞,近在咫尺!
就在此时,妇好凭空实体化杀来,用盾猛扫四周亡灵,直奔苏皓而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夜狼发动令咒,早有准备的成吉思汗现于葛木宗一郎身侧,举起弯刀便砍;韩信跃入包围圈,落在夜狼身边,剑花“呼呼”掠过,一圈亡灵瞬间被击溃,化作黑气消失。
此时韩信正在气头上,边拿亡灵发泄怒火边骂:“啊啊啊!御主真是疯了!为什么乱用令咒啊!”
火气的源头倒不在于苏皓或者夜狼,此二人只是火上浇油而已;点火者恐怕已经扬长而去——
话说当时鲨在图书馆内遇上灵异事件,吓得瑟瑟发抖,在黑暗中挪动身体。他盯着匍匐地面的白布,贴紧书架,明明记得后方没有墙壁,却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回头,伸手探探——小腿?膝盖?大腿?
身后那人发话,声音略为沙哑:“这不是……”
“哇!”他惊叫出声,丢书拔剑,身后那人速度很快,一把提起他,在剑完全出鞘前抓住他的手,将剑生生推了回去。
那人抬手洒一把粉末,粉末在空中发出光芒,足够鲨与他看清彼此。
“果然是鲨。十年不见,竟被选为御主了。”鳐放下斗篷帽子,鲨仔细打量后才想起,这确实是自己的叔叔。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自己十岁左右,其后,他只是偶尔听家人说起过叔叔的故事,但父亲很不待见他似的,不希望与他有瓜葛。
或许是工作繁忙或不断消耗魔力的缘故,比鲨的父亲小三岁的鳐,看起来比父亲更年长些,一半黑发一半白发杂在一块,眼袋也使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鲨听说过鳐原本有被选作御主的可能,他大半夜出现在图书馆更是可疑,内心不敢放松警惕,表面上却傻乐着:“啊,是叔叔,好久不见!刚才可是吓死我啦!”
“我看那人像你,又不能贸然现身,所以试探试探,真的不好意思,”鳐绕开鲨,捡起地上书本,小心擦去灰尘,将书塞到鲨的怀里,“你的父亲不愿你涉足魔术师的圈子,不过你似乎很有兴趣。既然参与了圣杯战争,更要尽快入门才是。你来图书馆寻什么书?”
鲨意识到这是逃跑的好机会,放下韩信的剑,凑近鳐耳畔,压低声音:“叔叔,老实说吧我是被Saber强行拐来的,我刚刚吓得拔了剑,Saber很快就会赶来,您能不能先给我带出去?”
话音刚落,二人就见韩信抱着几本书出现在剑旁,手指一动,剑自行出鞘,剑鞘回归背部,剑柄飞入右手。韩信并不想问来者身份,欲先制服对方,毫不拖泥带水地刺过去;鳐也行事迅速,已在小声咏唱,并将鲨拉至身后。剑锋即将触及鳐的身体时,鳐周身爆发出一股魔力,两人就在这魔力中消失不见。
韩信“切”一声,凭直觉追踪而去。
鳐带鲨来到CMS大楼附近的公园内,这里相对安静隐蔽,半夜更不可能有路人经过,如此方便使用魔术。鲨长舒一口气,不过他旋即再次紧张起来,担心鳐对他不利。如果鳐强迫自己交出令咒怎么办?
鳐从裤兜里掏出两支烟来,分予鲨一支:“你的从者呢?”
鲨推开烟,沉默片刻,赌气般答道:“不听我话,兴风作浪去了。”
“哈哈……”鳐憋不住笑,硬是将一支烟塞进鲨的嘴里,伸去打火机点燃,“真有趣。我听说这次圣杯战争选的御主乱七八糟,还把复仇者召唤出来了,结果至今无人出局。这岂不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鲨连忙用二指夹出烟:“叔叔,我们这样站着,Saber迟早会追来的。”
鳐不以为然,倒是对Saber来了兴趣:“鲨,你跟这个Saber交过手吗?知不知道他的真名?你先别说,我猜,他叫韩信。”
“咦?”
“他的御主是夜家夜狼,对吗?”
“您只说对一半,韩信的御主不是夜狼,不过夜狼参战了。她真是个麻烦家伙。”鲨垂下手臂,由着香烟燃烧。
“这样啊……”鳐的表情严肃许多,缓缓吸一口烟,再吐出烟气后,他试探着问,“鲨,想要圣杯吗?”
“没什么想不想的,如果能拿到更好吧?”
“叔叔帮你,怎么样?”
“您这话说的......我有从者都应付不了,您怎么帮?”
“尽可能从御主下手就行。”
“什么?您该不会是要......”
“五年前,为减小伤亡,我们本欲内定参战者,让他们时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圣遗物来此作准备,但这个计划不好说出去,前会长也不支持,最后只能搁浅。圣杯选择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以为你们更有干劲,可你们总是错过大好机会。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击杀御主,如果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傻孩子都有如此觉悟,这场圣杯战争早结束了。”
“毕竟杀人是有点……”
“这只是圣杯战争的规则之一,而已。”鳐将烟头摁在身旁石块上,口中默念什么,抓住鲨的肩膀带他移动到十米开外。
韩信恼于此人莫名出现带鲨离开,何况他只是个魔术师,却让身为从者的自己一阵好找!苏皓交待了不能杀人,他也不打算杀死那人,只想给他个教训,再抓回鲨。鳐知道魔术师不敌从者,不过眼下要逃跑也很困难,他选择让鲨见识见识魔术,便围着公园池塘与韩信兜起了圈子。这中途虽有几次短暂的战斗,但仅仅几分钟,韩信没能打出优势来。
鳐自知不能这么拖延下去,引诱韩信继续兜圈,当韩信进入他偷偷布下四颗水晶的区域,他发动魔术,四颗水晶分别发出光束,在韩信周身形成透明屏障。韩信觉得此人嚣张,本来他怕造成什么致命伤,只用了一成力,这下他打算直接开五成力,速战速决。他的眼中忽然迸出杀气,并未抬剑,四颗水晶就同时爆开,屏障也变作白烟蒸发。
“叔叔,他很熊的,现在好像生气了!”鲨被鳐带着一路奔逃,由于魔术都为鳐使用,鲨还有工夫回头看看情况。他总觉得自己的叔叔也是个一不小心就翻车的主。
韩信用剑撬来辆自行车,拥有“骑乘”技能的他速度更快,眨眼间就挡在了鳐前进的路上。他将车往路边一扔,剑锋直指鳐的胸口:“你让我丢脸,今天是逃不了了!你给我把那小子放下,我就轻点打你!”
鳐止住脚步哭笑不得——果然是个熊孩子。这孩子若真被夜狼召唤,两人一道岂不翻天?
苏皓就是在此时发动令咒的。韩信知道,发动令咒就代表御主有危险,他当然应该救援。可让他更加愤怒的是,这道命令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带夜狼远离复仇者。
这是苏皓仅有的,能尽可能保全更多人的方法。韩信在令咒作用下咬牙切齿地捡回单车,疯狂踩着踏板赶往事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