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微若游丝般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这是糖人。
“吹糖人喽,吹糖人喽!”旧时的窄巷里总能听到爷爷这样叫着。每当车铃响起,那甜甜的香气总能引得一群孩子驻足守候。“我要,我要,”“老爷爷,给我一个,给我一个”,泥灰色的瓦砖,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拉长了孩子们奔跑的身影。
犹记那年深冬,岁暮天寒,雪下的极大,唯见那腊梅独傲于枝头,我来到爷爷家陪他过年,爷爷拉着我坐下,絮絮叨叨地与我讲述着他的曾经,满脸洋溢着自豪。吃完年夜饭,我们准备回家,爷爷腿脚不便,却坚持要来门外送我,突然,他踉跄着往房里跑,雪地里满是他一深一浅的脚印,出来时,他手里拿了三两个惟妙惟肖的糖人,对正离去的我喊着:“等等,等等,带几个糖人回去,你小时候,可爱吃了。”我脚步停顿了一下,却不曾转身,只是答道:“不用了,爷爷。”是啊,稍大些,对甜食的喜爱已然褪去。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随着夜色层林浸染,淡淡涩意涌上我的心头。
不留意间,林花谢了春红,再次回到这条巷子,已是一年后,漫无目的地在巷中穿梭,街道上隐隐飘来的香气,使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仍是那条小巷,还是那辆挤满金灿灿糖人的三轮车,爷爷趴在小方桌上睡着了,不经意间时光荏苒,竟无情地褪去了发丝的黑,空留清冷的银白……我的眼角骤然湿润,这才明白,那个意气风发的爷爷真的老了。阳光下,他眉头紧锁,睡的并不好,我放轻了呼吸,细碎的暖意再无法抑制,悄悄的,时光绵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爷爷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间看到了我,脸上的惊讶转为笑意,他赶忙擦擦汗,用手在衣服上蹭着,显得那样无处安放。“爷爷,我想吃糖人”,一愣,醒悟,“好,好,我这就给你做,等等,等等啊。”说着,爷爷便开始忙活起来。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称托着渐深的暮色,手中的糖人,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氤氲着琥珀色的香甜,夕阳下的影子投射在石子上,撒下了路路淡然的余晖。
时光,等等,等等啊,让爷爷慢点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