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面教材
冬天的早晨格外地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破了村庄的死寂。隔壁家的大女儿阿霞原来是今天出嫁啊,我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老早就想看看娘经常对我念叨的那个不听话的阿霞,想把娘叫醒,让她陪我一起去看,结果被爹告知,她老人家早就被王婶儿拉走了。也是哈,农村人多半爱热闹,更何况是阿霞出门子(农村对嫁姑娘的俗称),肯定少不了人前去观看。
一出家门我便直打哆嗦,冻得我只想回到我那温暖的床上,我至今没有搞明白当初是什么支撑我走完那一条寒冷的小路。果然不出我所料,阿霞家门里门外都是人,人们你呼出的热气打在我脸上,我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好像是蟠桃盛宴一般,人来人往,云雾缭绕。大人们有的在忙着祝贺这家姑娘,有人在忙着夸奖这家姑娘,更多的是在惋惜这位姑娘,而小孩子便单纯许多,嘻嘻哈哈地,只是吵着要喜糖而已。我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便火急火燎地跑向阿霞的闺房,谁知一打开门便看见,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愁闷的阿霞娘,那个表情掺杂了许多,但我能保证肯定没有喜悦。我本来想一直都很开心的阿霞娘,今天究竟会开心成啥样,没想到会是这样。而阿霞脸上便是一种胜利者的喜悦,我还没等我开口说些啥,她就把一大把糖,往我口袋里塞。边塞边说,姑娘家,少吃点糖,胖喽可不好。塞完糖,还不忘给我整整衣服,或许就是那时开始我欢喜上了这个阿霞姑娘,或许是那一大把糖收买了我。看完了新娘子的我,也了却了一个心愿,只是内心开心不起来。
大北村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个村庄,土壤肥沃,种啥赚啥,有志气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虽是农村,当地的经济状况一点都不比城里差,因此啊,还有“小城村”之称。这里的女娃男娃们,多半没有上完高中,不是帮父母种地,便是外出闯荡,阿霞便是这外出务工大军的一员。她还没有初中毕业,便随着表姐去外市打工,在外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给家里挣了不少钱。村里的人都羡慕阿霞爹娘有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孝顺能干,都能顶上半个儿子了。从我记事起,阿霞便是我的榜样了,每每娘都会给我说阿霞的种种好处,在我心里阿霞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这几年阿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媒人三天两头就往阿霞家跑,阿霞爹娘老两口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特别是阿霞娘,我见过她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不在她脸上发现那种特殊的得意洋洋的喜悦之情的。阿霞娘也帮她物色了一个不错的人小伙子,家里挺有钱的,父母都年轻,嫁过去最起码不受罪,最重要的是离家还近,能常走动走动。老两口就盼着姑娘回来,和她好好说说。
就这样,阿霞便在爹娘的期盼下回到了家中,不过和他一起回家的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水生。水生长得到是有福的模样,穿的也是人模人样,讨人欢喜,阿霞娘一看这个小伙子,就两眼放光,更是藏不住的喜悦,心里想,俺家姑娘眼光可真好,这小伙子不错,不错!水生看到阿霞娘那么开心,便就放心了起来,大大方方地说:“叔儿,婶儿,我是阿霞的对象。”老两口还沉浸在那份喜悦无法自拔,楞了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懂!懂!”
简单的寒暄过后,水生和阿霞爹聊天,阿霞便和阿霞娘一起去准备晚饭。阿霞前脚刚进厨房,阿霞娘便把门关上,笑嘻嘻地道:“姑爷喜欢吃哪些菜子,口味重不重,还有……他这个人怎么样,……打算啥时候结婚……家境怎么样…… ……”阿霞听到姑爷便脸都红了起来,说:“你问这么多问题,我可咋回答,我慢慢给你说吧。水生是个猪哩,啥都能吃,但是不能吃辣。”就这样,阿霞娘在做菜,阿霞讲她和水生的故事,讲着讲着,阿霞说到:“水生啊,他从一个特别远的小山村来到外市工作,可厉害了呢,经常寄钱回家供家里两个小弟弟上学,真孝顺……”后边的话,阿霞娘并没有在听进去,翻菜的手停止了动作,阿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自顾自的接着讲。突然,阿霞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道,惊呼道“亲娘来,你在干啥啊,水生最喜欢的鱼都糊了!”阿霞娘这才从刚才的境遇中惊醒来,脸上一片惨白,把阿霞用力往门外推赶,紧紧地用力地关上厨房的门。阿霞娘就这样做完了那一桌子菜,菜全是辣的,连那个烧糊的鱼也不例外。整个晚饭期间,阿霞娘一语不发,就这样呆呆的或者说是一脸凝重深沉的吃完了这顿饭。
之后便是无一例外的反抗斗争,单从这个结果来看,便知道是阿霞胜利了。关于为什么阿霞娘会妥协,村里人众说纷纭,不过最为可靠的是,阿霞未婚先孕……不管怎么样,阿霞从此便不再是大北村的骄傲与自豪了,反而成了大人们教育小一辈的反面教材。
我不知道阿霞现在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过得怎么样,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幸福的,或许是她给我的那大把糖,让我觉得她的生活应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