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里一片沉寂,动物们好似知道要来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纷纷躲了起来。沄棹坐在亭子里,雪霰已煮好了茶,正等着那位了不得的人物来。
“想是你第一次来这青丘吧。”沄棹并未抬头,只是抬手沏茶间淡淡一句。
“伏羲女娲他们还未归于虚无时曾来过一次,那时这里还是一片混沌荒凉,想不到如今却有如此这般美景,倒令人赞叹。”
那声音好似来自于天地间,集天地之灵气。沄棹扬手请她坐下,终于抬起眼,漆黑的眼底却暗潮涌动。
“有这样的美景,那只小狐狸着实有功劳。”
听见狐狸二字,她正色。既然沄棹直切她来目的,她也无可拐弯抹角。
“你不就是为了那只小狐狸而来吗,西王母。”
“沄棹,你我本就是掌管世间生死,掌管杀戮的神。若执意逆天而行,你可知后果。”
西王母倒是不忙,她将茶饮尽,缓缓开口。
“我沄棹自开天辟地,便与天地共生。活上几千万年,你可曾见我怕过谁。西王母,当年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将我与怜卿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若不是冥王歃血为盟,怜卿更不会与他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那只妖狐本就集天地之怨气而生,你、我、伏羲、女娲……那么多远古上神都见识过它的厉害,当年若不是冥王拼了命,这世间怎得万年太平?如今你却要渡它成仙。沄棹,你可知,纵然它日后成了仙,你与她既在三生石上无了缘分,便此生此世直至你归于虚无都无法成双。”
沄棹不语,缄默许久,直至壶里的茶水凉透,西边的太阳只剩下一丝余晖,沄棹才低眉浅笑一声:“雪霰,送客。”
万年前,三界都知晓狐妖浮世被冥王余墨以命抵命,打碎了狐妖的灵石,打散了三魂七魄,消失在天地间。世人皆知冥王以自己的血为祭,令妖狐再无重生的可能。却只有少数之人才知道,余墨的血祭,不是为了让她死,而是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
沄棹摊开手心,那些细碎的灵石在掌心时而闪烁。他答应过余墨,一定要让那只小狐狸好好活着。成仙,便是一劳永逸的方法,说不定,这一次渡劫,还能将……
晃了晃脑袋,止住自己荒唐的想法。都已离去千年的人,如今不思量,自难忘。让小狐狸忘了前尘往事终是没错的,愿他能像如今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可那日见她呕血,怕是体内的封印松动了。
交代了雪霰与梨人几句,沄棹腾云回了凡间。
雪下得正大,算算也有一月有余不见沄棹。不愿待在城中见那些前来道贺的人,于是带着白芨躲进避暑山庄里。着实有些佩服那位尚书府大少爷,不过几日,他就风风火火地找来了。算算,三月初三那日是我俩婚期,还有不足两个月份的时间。
猛然升起退婚的念头,若是父母之命,方可拒之,偏这婚约是皇上亲自定下,若退婚便是抗旨。诛九族的罪,代价太重。
我侧身躲过金程乾伸来的手,他却笑着从随从手上拿过一笼子点心说:“这次我替父亲去江南办事,专程带来了些点心,你尝尝吧。”
“我知道了,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还真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在点心里下什么迷药。我无心与他纠缠,可金程乾却不肯就此罢休。
“苏云染!”
他尖锐的声音刺得耳朵有些发疼,不似男子,更像个憋屈了一肚子火气的小娘们儿。
“你可对我有半分意思!我金程乾放下身段,这些时日以来对你百般讨好,可你偏对我这样冷淡,纵是块石头也该开窍了吧!”
半分意思?这话说地倒是好笑,我转过身忽然上前两步,他有些愣神。
“金少爷,我对你没有丝毫半分的意思,今儿你可听清楚了。我并无耽误你的意思,这婚约是皇上所赐,我无法违抗。若你觉得委屈,大可与皇上说要退婚。”
“不可能!我金程乾如论如何都要娶你过门儿!”
说罢,带着随从气呼呼地离开了。我觉得有些头疼,若他日嫁入了尚书府,安静的日子还能有几时?
情爱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总让人这样伤神?这么些年,不是没有见过相貌端正、满腹经纶的男子,我偏对这些男欢女爱提不起分毫兴趣,如今见着金程乾也只觉得十分厌烦。
本是晴朗的天空,不知怎么的忽然下起大雪来。远远看去,只见有个人影倚树而立,定睛与他互视好一会儿,那人朝我走来。我双眉紧蹙,转身从沄棹腰间拔出佩剑,剑指咽喉,若我再向前靠近一步,剑锋便能要了他的命。
“沄棹,你到底是谁?”
他响指一打,空气凝固了一般,佣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连空中的雪花也不再飘动。他推开我的剑,站定在我眼前,稍稍弯腰,细碎的长发掉落几缕。他双目柔情似水,伸手拂过我的脸庞,气息柔软得如天上的云絮。
“你倒是不该赶走你的未来夫婿,他走了,谁能来治你这暴脾气。”
“这……无需你劳心了……”
我本想掷地有声地应他,偏身体不听使唤,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软软的。这是怎么了,为何心跳如此快速?好似喝了酒一般,身体灼热地要烧起来似的。我像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沄棹又靠近一步,我俩不过咫尺距离。
“爹……爹爹说过,男女不亲,你这可是……越了界限了……我,我有未婚夫的!”
“那你可对他有丝毫意思?”
“我……”
“月下老儿,乱点鸳鸯谱,下次该让他尝点儿苦头。”
他的声音愈发变得深沉,宛若来自深海处。猝不及防地,被他揽过腰身,贴近了他胸膛。
“沄棹……”
朱唇微启,他便吻了上来。天空顿时大雪纷飞,扬起我俩的群襟。这是怎么回事?这沄棹,不会是看上我年轻貌美,一是鬼迷了心窍?还是他又醉了酒了?可我的手为何又不自禁环上他的脖子,我在做什么,在享受沄棹的吻?的羞耻心呢,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