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火车之中,车轮子在轨道上的前进声响彻整个漆黑的夜。
车内的人,硬座,老百姓的座位城市建设者的座位基层人民的座位,今天看来十分的亲戚十分的可爱。穿了拖鞋是常见,拖拖踏踏也很正常; 穿了皮鞋连鞋帮子都踩在脚底下,也很正常; 更有表面都是裂痕和褶皱的运动鞋,在年轻人的脚上也很常见的。即将要颠簸了一晚上的火车,人们也就无所谓你我,无所谓形象,鞋子脱了放在座位下,把那只脚穿了袜子的没穿的,一个弯曲一个抬脚就固定在了自己的胸前——屁股还有那只脚此时就都“坐在”座位上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坐硬座的火车,那时候我是要从梅州去到汕头,火车上从南昌到广州,梅州只是它道路上的暂停点。一上火车,阴沉昏暗肮脏邋遢,给我的印象很不好,在我眼里当时就是他们就是不讲文明不讲卫生的人,从此就觉得以后再也不会坐火车了。但是之后火车也不见得从此跟我断绝了关系,它也一直在扮演者自己的角色。
把自己心态放低,自己就是其中一人。你也学会了找一个没人坐的位置,鞋子一拖身子一躺睡觉。你也学会了到三三两两的人群里老人家玩扑克,赢了的淡定,输了的用力把牌砸在桌子上。直至夜深,没有找到空位置的人,双手交叉曲在胸前,在座位上歪着头睡觉……
大舅家,二姨家……
山还是那么清秀翠绿,人还是那么稀疏淳朴。倒是几位与山水格格不入的客人,引起人们停下手里的活计,矗足观望。山田里,多了一个个稻草人,五彩斑斓的稻草人。
回山里的外婆家,这次没有车子送,大家伙都去忙去了,我们一行四人,大包小包,花花绿绿,前前后后,走走停停。山里的寂静,野草野花在稍微宽阔的水泥路边,貌似也没那么野性十足。反倒多了几分妖娆,几分娇羞,几分水汪汪。
“泽铨,这条路你记不记得?”白头发细细包裹整个脑袋,脸蛋也是老人斑点点,外婆指着脚下的路说到。
大唐路,路口一块标志写着,我想我是记得这条路的。“记得,记得”,记忆深处翻起来那年坐着舅舅的摩托车到过此处,还在这里转了个弯道,我那时候瞧见的这块红色标志就想这写着“大唐路”的,是不是就是当年唐僧去西天取经要走过的大唐?
这个想法使我记得这里,也只对这里记忆比较深刻,在到另一处问我记不记得时,我就没有印象了。
山路估计要走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左右,个个满头大汗,天况且还没有出太阳,阴阴暗暗。风是一点儿都没有的,死一般的沉寂。
为了走快一点,外婆倒是从水泥路一个拐弯,出乎意料的就进了满是荒草的小路——左边是山坡,坡上比人还要高的杂草垂下边缘锋利的叶子,野蛮生长,向谁都宣告着道路的拥有者。路人也知道,“臣服”于他的野蛮,不得不弯腰低头前进。泥泞道路,还以为一直是湿漉漉的,却还有前人修过的铺着鹅卵石的迹象,只是上面布满了年月的痕迹,青苔与沙石混成了一体,填补了路面。
山体滑坡也有,连同山上的杉树一同坍塌在路上。杉树大的也就锯成了木材,小的细的也就锯成了烧火的废材,整理好了都放在一旁。一堆黄土,也成了人们脚下的路,脚印开始印在上面,一个两个三个……我想道路又快要成形了。
绕过去山山水水,绕过去人户鸡鸭与狗,外婆家就在深山的更深处。山竹高耸入云,屋前屋后泉水鱼塘。我特别喜欢玩这里的山泉水,二十八九度的天,偏偏山泉水只有二十一二度,格外清凉,像刚拿出冰箱的矿泉水,只是我没有喝这水。把手伸到水里去,舀出来一手掌,淋在另一只手臂上,水便从上而下沿着肌肤之下,像布满在手臂上的新的血液,没有血管没有颜色还降温。
用此处的山竹劈开成两半,再挖去中间的节,屋里的一切用水就从这么一条“水路”进来了。况且山泉清澈,饮用无味,就算是那些城里比较贵的饮用水,多少也有些消毒水的异味,算不得什么好货色。
最后是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平时里各忙各的,也没有多少时间跟机会照面,但是碰着了下雨天或者过年过节的,却是会聚在一起。哪家有麻将的更是深得人民群众的喜欢,就算是只有108只的麻将也同样“爱戴”。赌个小钱,三四十块钱我估计都能玩一整天了。
新来的广东小伙,什么只会一点点,摸起麻将来有模有样,然而七年前,广东小伙儿还是个初三刚毕业的留着两撇嫩嫩的胡须,当地语言不通,那就是进了一坐孤岛,唯一与“大陆”相连的只有“母亲”这座独木桥,孤单的可怕。此时,大家伙儿欢声笑语,麻将声此起彼伏,日头照脸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消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