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六年,隔着一片泪海再回头,我摸着后花园亭子的大理石柱,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不流动的时空重叠、交融。这一瞬,仿佛世界上无数个宇宙的时间都在此刻戛然而止——灵魂穿梭在六年前和现在的两片时空,又仿佛触碰了不该现身的禁城般惊悸似地闪开——就这么一愣的瞬间,还未来得及向幻影伸出颤抖艰涩的手,这六年后的平凡熙攘便已再次充斥这独独一份的宇宙。
毕业六年了,未遇见的时间有三分,相伴的时间有三分,失去的时间亦有三分,我的生命竟也已过了十八年。未来这一分的分量再重、再重,重得能够击散一种种联系;回忆千丝万缕,却又只能在风雨飘摇里渐渐沉沦。
六年,再回到后花园,这里曾有两个小女孩儿拿着科学放大镜蹦跳着聚在亭子里,四处寻觅枯叶。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日升日落,却没有一日再有一缕午后的阳光,能有幸坠落在凉凉的透镜上,用它的一生在脆弱的叶面上,用力割断茎脉去雕镂——镌刻一个名字、镌刻一方乐土、镌刻一首带着焦烟味儿的小诗、镌刻一篇品读千百次的故事、镌刻一味初甜再苦的陈年老药。
我着了魔般反复触碰着石柱,想去触碰那座曾经每日午后带着笑的亭台。我分明看到了、感受到了,我分明知道那个时空刚刚就在手边。
闭上眼,风还是静静淌着。是阴天而没有阳光,是修葺一新依稀有着木头香味儿的栏杆而没有鱼池,是独身一人而没有那个笑眯眯的伙伴——现在,是这个世界。
紧紧闭上眼,对自己说,是的,就在刚刚,就在刚刚的那一瞬,这个宇宙与那个宇宙最后一次相遇了,它们远远挥手、渐渐走近、相互拥抱、又各奔前程;它们最后一次相遇了,各奔前程、相互拥抱、渐渐走近、又再次远远挥手。
睁开眼,恍惚中带着一丝不真实而荒诞的惶恐,我快步离开那座如今死寂般的亭子,招呼着六年后的人们,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