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开年之后面试郑州公司,都没有谈拢,却有南京软通动力愿意录用我。本想着去南京,先拿回老家一些东西。又不想离家远,心里无限悲苦,决定不去南京了,却仍回老家一趟看看。于是4月20日,回老家。
奶奶去了远在洛阳的二姑家。因为二姑高三那年接了爷爷的班,奶奶很少能见到她,上一次去她家还是在十几年前,正好农历三月二日爷爷过生日,二姑回来给爷爷祝寿,顺便请奶奶去了她家。家里只剩下爷爷自己。晚上,我和爷爷吃饭。吃的很简单,袋装牛肉和馒头馏了馏,就是一顿饭。吃饭间,我和爷爷聊起当下的食物,看似平常,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应该算是难得的了。爷爷说,如今的生活条件放到在那个年代,是不敢想的。以此,又延伸出往事,有的我听说过,有的是我第一次得知。
那时候日子苦,粮食紧缺,老百姓把所有能作为粮食的东西都尽量收集起来。我的太爷爷,在某一年,去榆树上采榆钱子(老家话叫“勒榆圈子”,“勒”是描述动作,或许这个字是“捋”,榆树种子因为长得圈形,所以在老家叫“榆圈子”),在树上掉落下来,摔成了重伤。卧床多日,终究撒手而去。榆钱子是美味,现在的人吃它只为好吃,在街上买也不在意,毕竟能承担得起,从树上采也是因为有娱乐性,在那个时代,太爷爷却是当它作口粮,甚至忽略危险。这个事,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我记得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爷爷,在见到他孙子爬树时训斥“恁老爷就是爬树摔死嘞”。那时候不懂,后来渐渐听说了更多的细节,才明白。
又说起一些我知道的事,我还有一个姑姑,我大爷爷的女儿,比我爷爷还大一岁,在我老老奶奶,我太爷爷去世那一年,也病亡了。我的爷爷原本弟兄六个,中间四个全部早亡了,有的都长到十五六,十七八了。
还有一个事,我才知道。有一年,从亳州来了几个耍猴的,他们想把猴子栓到我家的枣树上。我大爷爷不允许,因为那时候世道不平和,人们都是尽量少与陌生人打交道,更别说江湖人了。那几个耍猴的也不纠缠。后来,看到我爷爷的奶奶(老家话称呼是“老老奶奶”),那几个耍猴的说“这个老婆儿跟咱奶奶咋那么像?”就去上前询问,你姓啥?我老老奶奶说姓程。又问,你家离太康县高朗乡远不远?我老老奶奶说她家就是高朗某个村的。又问,你认识某某吗?我老老奶奶说那是我妹妹,你们认识她?那几个人说,那是我奶奶啊。这一下攀上了正宗的亲戚了。我大爷爷不说让在树上栓猴子了,还管饭管住呢。我问爷爷,那时候交通条件那么艰难,为什么老老姨奶奶(也就是爷爷的姨奶奶)能嫁那么远。我爷爷说,可能是世态不稳,出嫁后流浪,迁移到那么远的地方。
回忆太爷爷离世,爷爷很平静。回忆庄里来的外地陌生亲戚,爷爷是笑着的。然而最后,爷爷笑着流泪了。我爷爷一生倔强,听邻居奶奶说我弟弟整天不吭气的劲头跟我爷爷小时候只能那么像了,二姑姑也说过,爷爷在洛阳铜加工厂是出了名的“别八筋”,他认准的事,就是厂长来了也变动不了。我从未见过爷爷流泪,竟不敢看,起身刷锅。爷爷多次回忆过太爷爷离世,都未曾流过泪,这次说起太爷爷和陌生亲戚却流泪了,大概,他这般年纪,他的兄弟姐妹如今大多凋零,跟他共处的这些人只能在记忆里了吧。
离开老家,回郑州。妹妹休假去了小姑家,我抽空也去了。她们都说,可以先去南京,很好。当夜难眠。又面试了一家公司,全无果而终。决定去南京。看着手机上定位,越来远离河南,心里有一些悲伤。
我能了解到最古老的先人就是老老奶奶,还有太爷爷,从老老奶奶养育太爷爷起,到现在一百余年,我的太爷爷,爷爷,爸爸,还有我,一代代在河南太康生长,创业,生老病死,我真地不想远离老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