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叶如霞
没有想到，没有预想，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爸爸突然离世，在住院第十七天的晚上，即六月十五号晚十点四十四分，爸爸睡着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天塌地陷，星月无光，我亲爱的爸爸再也喊不醒了，再也不答应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准备，一向身板硬朗的爸爸，基本没生过病，平时感冒发烧什么的从不看医生，熬几天总是自愈。这次怎么了？怎么就扛不住了呢？
爸爸，爸爸，您不能走啊！前几天我和老公还商量着出院以后的事，您和妈妈再也不能上楼了，就回到老院住平房，只需要稍微装修一下给您买个护理床，在老院装个空调，我好好地护理您，孝敬您！
我对老公说“今年还得给儿子买房，这下更紧张了。”
“儿子的房可以推迟，买不起以后再买。养老不能推迟，父母等不及。”老公不会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但是却句句在理，字字感人，我顿时泪崩，可是这几句话您听到了吗？您知道我们愿意好好伺候您，侍汤奉药，跪报养育之恩吗？您怎么不给我们机会呀？爸爸，平时都是您照顾妈妈，妈妈多病，我们兄妹几个也都只顾照顾妈妈而忽视了您，您怎么说走就走了，谁也不顾及，您不给妈妈刷牙倒水了吗？您不推着妈妈溜达逛街了吗？您走了，妈妈以后走路扶着谁呀？爸爸，爸爸，今天是您离世三期纪念日，二十一天了，这些天您在天堂过得好吗？在天堂乐园快乐吗？
这二十多天我们怎么过的，我们有多想您，这些您知道吗？往事如昨，历历在目！仿佛您还和我们在一起，时时刻刻，不曾远离。餐桌边您细嚼慢咽的吃着饭，电视机旁您听戏听的入了迷，做饭时您帮我择菜……
您似乎还活着，永远活在我们的生活里，我不相信那真真切切的场景都是回忆，不相信您真的走了，把痛苦和思念留给我们，爸爸，想起您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看见妈妈孤单的背影我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我不敢在妈妈面前哭，怕惹妈妈伤心。您走后，妈妈天天食不甘味，夜不成眠，推着老年车趔趔趄趄的走，我们开导妈妈说您去天堂享福了，妈妈说她知道耶稣把您接走了，她不痛苦，可是刚开始那几天一天只吃一顿饭，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又醒来，相依相伴了一辈子，能不思念您吗？那痛妈妈不说我也体会得到。那是埋在心里写在脸上的啊，爸爸，您怎么忍心抛下妈妈？抛下我们？
爸爸，今生今世，我再也看不到您了吗？再也看不到一个驼背的老头用轮椅推着一个微胖老太太的背影了吗？那个慈祥的温和的从不发脾气的爸爸和我们天人永隔了吗！爸爸，人们不是常说，寿眉很长的人能活一百岁吗？您的眉毛很长很长，人们都说您能活一百多岁呢，再过两个月您才九十岁，为什么不等过完生日再走呀？为什么留太多太多的遗憾给儿女？为什么您这么善良的老人不能长命百岁？为什么我给您买的医疗床还没派上用场您就走了？为什么？爸爸您听见我在埋怨您吗？爸爸，这二十多天，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您慈祥的笑容，脑海心田满满的都是关于您的记忆——安静地坐着剥花生、用轮椅推着妈妈溜达的幸福场景。
今年九十岁的您，除了驼背，一向身体很好，您是妈妈的贴身护工，也是妈妈的拐杖。十年前妈妈中风，痊愈后恢复的基本可以自理，但右侧肢体无力，刷假牙，倒水洗脸，倒茶吃药全靠您。疾病似乎总爱欺负老年人，两年前我妈又患心梗，出院后情况更糟，走几步就喘气不止，所以我们小区总能看到一个驼背的鹤发童颜的老头，用轮椅推着一个老太太去街边小摊吃早点（我有早自习时），有时是一个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微胖的老太太一手住着拐杖，一手抓着一个驼背老头的衣襟在小区漫步溜达。邻居们都夸您身体好，能活一百岁呢！九十高龄还能推着老伴儿上街，每次听到这些话，我就幸福满满，无论多大年纪有爸妈的孩子永远是个宝！
每天下班回家，远远地看见你们步履蹒跚地搀扶着散步，心里美不胜收。您和妈妈走过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相濡以沫，相互掺扶，执之之手与之偕老！是我们年轻人的榜样。每次在路口看见你们，大老远地就跑过去喊一声“爸！妈！”心里美滋滋的，又踏实又幸福！您也骄傲地向邻居们说“这是我闺女，在一高教学，可孝顺了！”
每次听到您夸我，既高兴又惭愧，虽然每年有大半年把您和妈妈接来跟我住，但女儿没本事，只是照顾你们的生活起居，没能力带你们去北京，曾经许诺您和妈妈：“等我儿子大学毕业就买车，带你们去北京，游故宫，看皇帝坐过的龙椅！”可一直没能成行，让您和妈妈一直憧憬着期盼着！可是愚笨的女儿哪里知道您等不起等不及呀！
我儿子六月底就要大学毕业了，您六月十五号就离世，还有半个月您怎么就等不及了？怎么不等等，等我买车，等我载您和妈妈去北京……爸爸，您年轻时女儿没钱带你们旅游，现在女儿有能力带你们旅游的时候，你们已年老，子欲养而亲不待，女儿不是不知道，可是女儿只是一个普通教师，供养上三本的儿子，又要赡养公婆和您二老，经济一直不宽裕，常常捉襟见肘，所以您从不要求什么？给您买了新衣服您舍不得穿，一件衣服不穿烂你就舍不得不扔，入殓时，翻找您的衣服时，妈妈拿出一大堆，好多都崭新如故，从没穿过，四季都有。
而您冬天最爱穿的是哥哥给您买的那件黑棉袄，褪色成灰白色了您还天天穿着不离身。夏天总爱穿您自己花三元钱买的短裤，上衣是您女婿的旧工作服，衣服磨的像蚊帐布一样薄的透肉你还穿，说穿着凉快舒服，有一次洗衣服时我给您扔了，您看见了又捡回来继续穿。我和妈妈气得哭笑不得！入殓时那么多新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管事的邻居大婶大嫂们都觉得您太不值了！说您何必这样苦自己，现在日子好过了，闺女买来新衣服就穿呗，他们哪里知道您七岁就没了爹娘，跟着您婶婶从小过苦日子，仔细惯了，怎么会不节俭？我倒掉剩饭被您看见，您总教育我“米面不可抛撒，浪费粮食是犯罪啊！”以致于我们姊妹几个都很节俭。
而穷苦一生节俭一生的您，知足常乐，常常和妈妈说现在过的是天堂一样的幸福日子，天天说党的政策好，以前当地主也没吃过白面馍！那满足的笑容仿佛定格在了您的脸上，长长的寿眉上、没牙的嘴上、眯成一道缝的眼睛里都洋溢着幸福的甜蜜的笑意！
爸爸一生不爱唠叨人，不爱麻烦人。九十高龄了，除了耳朵聋，眼不花，生活自理，还护理妈妈。洗澡、修指甲都能自己做，从不使唤我们。不像妈妈使唤我们没商量，若哪天我们姊妹聚齐了，妈妈就开始调兵遣将了，老大洗衣服，老二给她洗澡，老三给她剪指甲。没读过书的妈妈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爸爸总是自己的事自己做，即使住院，这次爸爸是半夜得病，脑梗中风，得病不会说话，右侧肢体不会动，躺在病床上也不愿在床上大小便，愣是挣扎着下床去卫生间，一天下床几次，我和姐姐扶不住他，只好请同病房的人帮忙。但是几天后爸爸的病情加重了，下不来床了，才任由我们摆布。
最不忍回忆的是逼着您吃药输液！我们不愿相信医生的话，还天真地以为您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说话、会走路、会照顾我妈。所以我们兄妹四人天天都在和死神争夺您！任由护士天天给您输液——每天九瓶，常常输液到晚上十一二点。天天给您喂大把的苦药。有一种胶囊特别苦，您咽不下去，我们把药面倒出来喂您，您一闻到苦味就不张嘴，没办法，妹妹捏着您的鼻子强行灌进去，还哭着说：“爸爸，我小时候吃药您怎样灌我的，这次我也怎样灌您！”爸爸，那不是我和妹妹狠心，是想让您赶快好起来呀！早知道留不住您，也不喂您那么多苦药了，爸爸，对不起！最后的日子不该那么折磨您！谁让您得病就不会说话呢！如果您能说话，一定会告诉无知的儿女们，不要让您老在医院里，早几天把您送回家了。爸爸，您在天堂如果有知，您一定要原谅我们啊！
可是十七天后爸爸的病竟没治好，撇下我们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永远爱着的爸爸走了，走的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最神奇的是从水晶棺里移出来时，姐姐还把您的假牙戴上了，给您洗脸洗手时，脸红扑扑的，手指头都软乎乎的，像熟睡的婴儿一样恬静安详！长老说耶稣把您接到天家幸福乐园了，去享天国永生的福分了。我相信这是真的！天堂的您一定很幸福，爸爸！您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