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灰色

2015年冬天,我在镇子上读高一。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间是九点半。我和朋友结伴回家。刚出教室冷风好似带着刺一样吹的人脸上生疼,就连脚也冻的直跺。将近半夜的时间,学校外面的路灯拉出很长的光影,街上除了三两等候学生的小吃摊贩,家家户户都是紧闭门户,这样冷的天,路灯和月亮倒是格外的亮堂。

我们回家照例通过大棚街,这里因为商户夹道处比其他地方狭小了一些,又因为多是批发售卖一些百货商品,因此白天人流格外拥挤,为了雨天也能进货方便,商户之间的路顶便用大棚罩住。到了晚上那黑色的棚顶便把月光遮住,从里面过就黑漆漆的让人有些心里害怕。

那天,我们走了一半的路,路过堆垃圾的地方,听到有响动,看着阴影轮廓我以为是野狗,吓得要跑,相伴的朋友胆子大的很,她打开随身的小电灯照亮,发现竟然是一个头发乱如枯草的乞丐蜷在一些破纸箱中间。那乞丐受了电灯光的刺激,睁开眼直瞅着我们。眼神黑幽幽的,吓得我和朋友惊呼着撒腿就跑。

小镇上所有的乞丐我都认识,有一个白胡须胡须垂到下巴的老人和一个寸头痴傻的青年。他们都相对衣着干净,喜欢到学校门口乞讨。乞讨的时间也都是在中午到晚上放学之间,其他时候都有休息住处。这个乞丐看着面生,很是脏乱的仪表还满是灰土,大概是从别的地方刚来到这里,从哪里来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上学时,商铺从黑夜中的沉寂又变得热闹非凡,只是昨天的乞丐已经不在了。好几天过去,这件事情也渐渐被我淡忘。

已经是隆冬时刻,小镇开始下雪,雪簌簌的落在街道和屋顶,周日下午,我从外面回家,走在各家门铺的台阶里面躲雪,经过网吧时,不小心瞥见有个人蜷缩在网吧一楼狭窄的台阶夹角,我看的仔细,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陌生乞丐。那时刻雪下的大了,还有厉急的风夹杂着吹,吹进网吧洞开的铁门框里都化成水,被来往的人踩出脏乱的痕迹。我当时穿的厚厚的夹袄,毛线帽紧紧裹住脑袋,而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颊也不免冻的刺痛。那乞丐就只是穿了一个脏的油腻的黑短袄,缩在四周都是水泥墙壁之间,身边还摆着一些打包食物。

我匆匆跑回家,心理莫名的挣扎痛苦。趁着天黑时,我偷偷拿着一件家里的又厚又旧的长棉衣,回到那里,做这样的事情时,我不知为何很慌乱,偷偷躲着人。当我面对乞丐时,又踌躇不安了很久。那乞丐似乎发现我的存在,蜷缩着的头抬起来,看着我,眼神木然。我愣了很久,把衣服小心放在他身边,逃似的跑走了。做完这件事情,我还是觉得难过,觉得很沮丧。

第二天,我上学特地绕经那个网吧,发现我放的那件衣服正被乞丐裹在身上。再过一天又或是两天,那个乞丐就再也没有出现,连着我放在他身边的衣服也一起消失。

再后来,我偶尔想起时,从我爷爷那里得知,这个乞丐好像是被别人乘车丢在这的,大概,他从我们镇上消失,也是被谁丢在别处去了。从那样寒冷的冬天丢在一处后,又从那样寒冷的冬天里被丢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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