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红绿灯下横跨一辆闪烁的红白救护车，救护员跪地，从被撞凹的驾驶室里往外小心拖人。我倒吸一口冷气，为伤者祈祷。一个月内又见车祸，西雅图郊外的十字路口令我胆寒。
多年前来缅因州读书，随华人教授的车出行，十字路口留给我极好的印象。司机只要远远发现红色“停”的八角形标志旁，有人准备过马路，便早早停下，摆手让行人先过。而行人有的向司机挥手致谢，有的将手放到眉心行个军礼，有的则将快走改成慢跑，努力快速通过。初始我以为行人怕车撞到才由走变跑，久了悟出他是想减少穿过时间，让司机少等几秒。车里车外彬彬有礼，画面温馨。
多年后在马里兰工作，一日狂风暴雨断了电路，堵在熄了灯的十字路口，急着上班的我心想：糟了，这么多车，还不乱作一团。令我震惊的是，尽管缺了自动指引，大家却都心里有盏灯，你先我后，和谐而行，几位弄不清先后的司机互相谦让，摆手请对方先行。我边等边看边听，直到开过十字路口，没有一声喇叭鸣响，人们在雨中静静地昭示文明。
后来搬入人多车多的喧嚣大都市，人们的文明仿佛他们的脚步，来去匆匆，十字路口人车有时互抢路权。我问：这是这么回事？答: 这是纽约！
无数次穿越纽约的十字路口后去了弗吉尼亚，刚抵没几个礼拜，人地生疏的妻到市中心上班。驶过一条寂静的街时，一对于街中闲逛男女，看她的车后便闪开让路。慢慢开过时听见车后窗一声闷响，后视镜中的年轻男子在里面追车。遂加速，不料前面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只得停下。男子立刻赶上，站到路边车门前，挥着手吼叫。妻吓得魂飞胆丧，紧锁车门，抓紧手机，准备不测时打九一一. 没想到绿灯一亮男子突然礼貌地做出“拜拜”的手势，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天后，心神未定的妻接到交警局的立案通知和一封原告律师的公函，宣称她触犯“hit and run” (撞了就逃)法律，将原告左腿撞伤后逃逸，且有人证。撞了就逃不是小事，罚钱坐牢都可能，只不过她没撞人，只想逃。急电交警局，忐忑不安地把来龙去脉讲一遍。令她吃惊地是，警员轻松地说：”大概有人缺钱用了“，好像此类事是老生常谈。又急电保险公司，保险公司一再嘱咐，对原告律师什么话都不要说，由我们公司专门的律师来处理。
来回折腾几个月后，保险公司来信：“律师已询问原告数次，每次对方都给一个不同的故事”，明显是碰瓷。很快，处理此案的警员也电告，他们已经撤案：“缺钱的人的敲诈手法实在荒唐“。
十字路口，不知见证了多少熟悉又离奇的故事。启动的车，穿越的人，走歪了，留下一地伤痕和荒唐；走正了，留下一路文明和温馨。
此文刊于美国中文报【世界日报】家园版 2019年7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