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现实里的油尖旺
4月21日,复活节,第一次踏上香港的土地。
从旺角地铁站一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是天热气温高的那种,而是密集人群引起的空气燥热。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都是人,操着各式的语言,或匆匆走过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或驻留片刻拐进旁边的店铺里。我有点懵逼,分不清方向,手机上的地图定位不准,索性被人群裹挟着,随性而往。下午的时候,在尖沙咀附近,也是误打误撞,居然转到了重庆大厦的门口,那个和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大厦的周围和里面,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据说以来自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亚洲面孔居多,还有不少非洲人,虽然知道无安全之虞,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仍心生怯意。
在旺角周围转了几条街,感觉大同小异,浓郁的商业气息,观光客的世界,购物的天堂。街道两旁的招牌,从底下依次往上铺排,密密麻麻,花花绿绿,多看一会,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密集恐惧症。想必到了晚上,处处流光溢彩的旺角,更是一片霓虹与喧闹的海洋,可以媲美东京的新宿吧。
惊讶的是,人流涌动的旺角,热闹,却不嘈杂,街上的行人或游客并不大声喧哗,沿街的店铺里也听不到此起彼伏的杀价声。在内地的商业步行街上,走不过几步,就会看见店铺门口站着几个姑娘,手上拿着喝彩的拍子,卖命地招呼经过的每一个人,有的店铺里还伴随疯狂的迪斯科音乐,或者循环播放着夸张煽情的促销通知。
离开旺角,走进油麻地,似乎才真正来到普通香港人生活的世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里的生活气息更浓,虽然也是密密麻麻的商铺,不过却多了几分市井烟火气。听说油麻地的不少店铺,和我们熟悉的旺角一样,也曾经出现在诸多的香港电影和港剧里。
正午时分,站在一处街巷的路口,突然心生感慨,青春时代在昏暗的录像厅里看过无数的古惑仔电影,油(麻地)尖(沙咀)旺(角)和铜锣湾,就在自己的眼前和脚下,风景几乎还是那个风景,却是两个世界。真实的油尖旺,没有龙争虎斗,少了爱恨情仇。古惑仔和黑社会,不过活在我们的臆想中而已,为的是释放多余的荷尔蒙,对抗望不到头的死水微澜。
2.逼仄与开放
遛达到尖沙咀的海边,眺望美丽的维多利亚港和高楼鳞次栉比的中环,算是领略香港的另一面,那个作为国际大都市的香港。不过,时移世易,中环的现代与繁荣,已远比不上黄浦江畔的浦东了。
乘坐便宜的天星小游轮,渡过维港,从中环码头上岸,去感受另一种密集和逼仄。弹丸之地的中环,处处是高楼大厦,楼与楼之间是狭窄的道路,行人走在其间,犹如穿行在峡谷中。这里的高楼,都是筒字型,占地很少,楼外数米远处,即是公共道路,没有围墙;不像内地的大厦,多是“凸”形状的,底座是庞大的裙楼,四周有开阔的绿化带,有的还配套有大广场,十分气派。
坐上去往太平山顶的巴士,那种狭窄的感受会更加强烈。一路上都是双向二车道,少有平路和直路。巴士的速度不慢,司机驾驶在狭窄的弯路上,似乎游刃有余。一路上,没有看见堵车和超车,也没有听见喇叭声,交通秩序井然,让人惊讶。换了在内地,碰上公休或节假日,这样的路上,只怕要从山顶一直堵到山下了。
在香港大学,那种逼仄的感受会更加明显。整个大学依山而建,跟内地动辄几千亩的大学校园完全不可比;校园地势狭窄,内部交通形同“爬山”,好在很多楼之间设有精巧的连廊或阶梯小道相通,也是方便。校园建筑很有味道,以砖红色为主的各式建筑,加上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和静谧的氛围,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我想,在这里读书,虽然身处繁华闹市,却一样可以“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在港大吃午饭的时候,几只麻雀在食堂里悠游自在,其中2只就站在我吃饭的桌子和椅子上小憩,旁若无人,不由得感叹环境友好。这个城市,所到之处,目之所及,很干净。在中环,看见一处建筑工地,已经盖到十几层楼高了,四周用深色的围布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烟尘逸出来。工地的出入口上,几个身穿反光背心的人,手拿荧光棒,客气地指挥行人通过。可见,环境保护不是做不到,很多时候不过是意识、理念和成本代价的问题罢了。
吃完饭走出食堂,居然在门口看见一尊高大的纪念雕塑,用以纪念1990年前一年夏天的那场运动。看了底座上的雕刻铭文,除了感叹这个大学的开放与包容之外,因为大家都懂的原因,没有多余的感想。
很快,我发现,这种开放与包容,渗透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在中环的金融核心区,就在光鲜的高楼大厦下和繁华的香港火车站口,看见大批的菲佣聚集。她们自带席子或垫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的干脆用拆开的纸包装箱将自己包围起来,自成一个小世界。不管她们聚集在此处是为了等待雇主,还是其他的目的,以我们长期以来的惯性思维看,有碍观瞻和影响市容是肯定的,和周围高大上的环境很不协调。奇怪的是,似乎没有公职人员过来驱赶,她们的脸上也没有慌张与恐惧。
站在太平山顶,俯瞰这个大都市的绚丽与繁华的时候,我想起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大都市。同样是山城,重庆身处内陆腹地,饱受码头文化影响,人们住着大房子,扯着大嗓门说话,活得粗糙、豪爽;香港面向辽阔大洋,长期浸淫英风美雨,人们讲究契约与秩序,细声谈生意,蜗居在小房子里,和周围保持距离。可见,人,不但是社会的动物,还是环境的产物。
傍晚时分,我跨过沙头角口岸,离开了香港。匆匆一瞥,不过是过客,看到和想到的,自然只是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