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大一在书店兼职时碰到的女孩。
比我高很多,带着眼镜,喜欢在我背后玩我头发。
笑起来脸颊两个小酒窝,给过我温暖。
怎么认识的呢,我似乎快要忘记了,要好好想一想。应是那次我在整理书,阿姨要清旧刊退回武汉。
她过来帮我搬书,我有点惊讶。背着书包帮我一次又一次地搬。
“谢谢你啊,同学”我把阿姨刚给我的两个棒棒糖都送给了她。
“不客气”拿了棒棒糖嘻嘻一笑,走了。
她前脚一出门,阿姨后脚就告诉我:“是个好孩子,有时买一大包零食去福利院看老人和小孩。我有一次看她提一大包,问了她才知道的。”
我那时候刚进大学,还保留着对青春校园生活的向往。羡慕她,真好,这么自在温暖的活着,给别人力量。
翌日中午,她出现在书店门口,给了我一条不二家的硬糖。我不爱吃硬糖,也不太喜欢吃甜食,奶茶喝两口还头晕。
“给你,算是还你的。”然后转身走了。
又过了好几天,她开始跟我聊天,谈论一些惺忪平常的话题。
“恩施那边的女孩子啊,怪不得说话这么温吞吞的,那边女孩子都挺漂亮诶”
“土家族吗?你们有自己的文字吗?那你会跳舞吗?你们是不是真的有杀人指标啊”
“诶?原来喜欢吃旁边店的牛肉丸啊”
“我想考深圳那边的大学”
“我有去过恩施,但我一个人去的,他们很忙,没时间陪我”
“可我一般周末都回武汉了,只有周一到周五在这边”
孝高的学生,应该很容易完成自己的梦想吧。
我总是很忙,兼职,社团,上课,大一的时候当了半年的学委。
一天下午我正在理书,她又在后面揪我头发。
“你前两天没来,我买了牛肉丸给你,阿姨说你不在,我丢给大白吃了”
大白是隔壁蛋糕店的萨摩耶,我俩不知道她叫啥。她于是跟着我叫大白。老是被套着绳子趴在槐树下,我最喜欢的品种就是萨摩耶,憨憨的,又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啊,对的,我开会去了。”
十二月,十二月收到了一整条红光街的圣诞礼物。
那天吃了阿姨从鸿博大酒店给带回来的饭,收到阿姨给的一袋圣诞苹果,我自己亲手包装放店里卖的。隔了几家店的文具书屋带着眼镜的圆滚滚的老板,送了我一条费列罗“圣诞快乐啊,小姑娘”。无印良品阿姨送的一袋子零食,隔壁书店送的圣诞苹果…
我打算送自己一份圣诞礼物,上个月理书时发现一本很喜欢的书《爱情和其他魔鬼》,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另作。
私心作祟,一直把它压在转角处最下面的那塌书里。
大概22:00的时候
“说句好听的”
“嗯?”
“说句好听的送你礼物,你肯定喜欢”
我没报什么希望,她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最大的可能是她当时没送成,我没能吃成,最终进大白的肚子里的牛肉丸。
“你可真是漂亮,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不够真诚,太不真诚了你,”
“你很温暖,而且真实,挺有义气的,虽然不像个女孩子”
“是在夸我吗…”
“…”
然后她卸下书包,看了我一眼,转过去背对我。
“将!”
是本书,《爱情和其他魔鬼》。
“里面有个书签,你看”
“我想了两个晚自习不知道写什么寄语,愁死我了,字也写不好”
我打开书,拆了封皮,书签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明显是钢笔写的,还挺用心。
“你高二了,还不好好学习,晚自习搞这些有的没的,明年高考等着哭吧”
她嘻嘻一笑,转身“妞妞,走!回家咯”
她妈妈牵着妞妞,来接她回家。我对她妈妈笑了一下,说了再见。我是心虚的,万一她妈妈听到晚自习就给我写这几个破字,我担心被她刮一眼。她对我回笑,点头,然后走了。
一会儿两个女同学走过来,“姐姐,给你圣诞贺卡!”果然清纯的女高中生笑起来周围都泛着白光。
“啊!谢谢你们奥!”
“姐姐,再见!”
快要下班的时候,需要把书店外面摆的书都搬进店里,那天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跟书店叔叔说“我可以一起帮忙搬吗?”
搬书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
“因为今天你可以早点回去了”
临走时,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橙子给我。“圣诞快乐,姐姐”
他们温暖了我16年那个冬天,使我现在都难以忘怀,至今想起,都觉得那份柔情仍然流动着。
我们经常聊天,她有时不去吃饭,有时中午不回家午睡。从夏天到冬天,又到一个夏天。
第二个夏天我一声不响的走了,再没出现在书店过。
我们的交际也断了。
我总是这样不会处理关系,一段好的友谊常常败在我手里。我最擅长不告而别,让人心寒,摸不着头脑。
当初问她姓什么的时候她让我猜,猜了两次没对便失去耐心了,这种小孩子把戏。
我告诉她我姓冉。
后来问了书店阿姨才知道她大约姓周,至于叫什么,就不不了了之了。
我后来看那本书的时候,特意留意过书签的署名。
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