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十五 山水

高一第一个学期的开学后不后,班主任老师就让我们自告奋勇地上台自我介绍一下,同时讲一下自己的理想。

我上到讲台,讲我的理想是做个农民,做个立体养殖、科学种田的农民。可能是初三毕业的时候,在暑假期间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吧,因此有了这个想法。

在我的理想中,水稻田中可以养鱼,鱼可以吃掉田中的杂草,排泄出来的粪便可以提供水稻所需要的营养;或者池塘水面也可以种植无土水稻,同时池塘里也可以养鱼。或者找一座不大的小山,山上栽上一些果树,树下可以种植一些瓜苗,或者利用荫影栽培一些蘑菇等,尽量利用空间。

也许这些想法并不成熟,但脑袋里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这也许是我最初跟山或水有关的理想吧。

转眼就到了高三毕业,这时的理想早已化为了一个念头,被深深地埋藏在我的脑海。

有时站在我村的河堤岸时,远眺河对面的大山,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山那边是什么?”

这一天,我终于决定独自去探个究竟,给自己一个答案。

坐渡船过袁河后,再越过彭家村,就到了他们的后山,然后很快就可以找到上山的路。最初的山比较平坦,山路也比较宽,但我并不只是为了穿过山,而是往深山探秘险峻的地方。于是偏离大路往更陡峭的山路赶去。

越过一座山又一座山,看起来不远,但山路走起来却很是费时,只是所见却也是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秀丽的风景。

当然,我并不急着赶路,倒也是可以慢慢欣赏着谷峰的起伏不同而产生的不同景色,累了就扶着旁边不大的小树木休息。极目远眺,大山还在前面连绵不断;回首东望,那条大河早已消失在天际。四周寂静,只有头顶的太阳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的落叶上,别有一种空旷的意味。

我继续往最高的那座山赶去,但见树林渐渐地茂密起来,山与山之间的峡谷也跟着深邃起来。这让我不禁浮想联翩,这山谷之中是否会突然窜出一只野猪?或者跑出一只野兔?至于狼,倒是很久都没有听说过,应当还不至于有。而手中早就握了一根树干,时不时用来惊蛇驱赶。

终于走到了最高峰的山脚下,看到有点新鲜的山路,这条路明显比刚刚走过的其他路要更宽一些,權木也要更稀疏、低矮很多。应当是常有人走过后形成的,难道有人住在山顶?

这更增添了我的好奇。我沿着这条新路往山顶攀登而上,路其实并不是一条完整的路,时断时续,也并没有修整得很平坦,时不时要拐一个弯,或者绕过一棵大树,只是尽量依山势而行。

登上山顶后,四周并没有房屋,也没有平坦的所谓山顶,但在山顶的背面有一些新鲜裸露的泥土。

赶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座新修的坟墓。坟墓前面并没有立碑,只有几个早已破败的花圈散落在周围。坟墓也并没有堆垒得很高,只是比周边的山坡高出一点,以证明这是一座坟墓,想来是山顶上并没有很好挖掘的泥土吧。从村子到这里少说也有十来里山路,这里却出现一座坟墓,也是有心了。

这座坟墓的出现也断了我继续探险的心情,在山顶上转了一圈后,就起身往回家的路上赶了。

这天我回到家后,也正好看到父亲卖完自己打的鱼回家了,于是就说起了这件事。

没有想到父亲还真知道这个坟墓的来龙去脉。

今年三月份,父亲像今天一样在河中网到鱼就拿到镇上去卖。在本村距离拐弯到大马路不远的路上,就碰到一个老人,老人是我们五星村委另一个自然村宋家村的人,距离我们村大约有五里路程。父亲很奇怪,因为途径我村那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过河去到对岸彭家村,但以往并没有听说他们跟那边有什么亲戚关系。不过父亲也没有太在意,互相打过招呼就各自赶自己的路。

听到这里,我已经很是佩服他们老一辈。毕竟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别说隔我们几个村子的人不认识,就是隔壁上江村的,都只能认识极少极少的以前的几个同学罢了。也可能跟父亲打鱼的生活有关,加之父亲的忠厚老实、勤快善良的品格,而且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此后没过多久,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那老人的子女一路沿着老人失踪的路线问过来。自然也就问到了父亲这边——那时常出门在外的人并不多。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座最高的山峰上,老人早已死了几天,很远的地方就可以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这也是他们能够很快就找到老人的原因,因为彭家村早就有人在传播。老人的旁边有一瓶农药,加之老人走之前,他的家人都并没有发现他跟以往有什么异常的举止,显然老人是自己走到山顶上,然后自我了结的。其实老人的子女对老人行为的原因也早就了然,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决绝。

原来老人以前是地主,在那十年特殊时期,为了躲避迫害,于是全家就避难到河对岸的大山里。在那座最高峰上,对逃难的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因为那里居然没有蚊子。山里的蚊虫是最多的,尤其是晚上,逃都没处逃,但那里居然没有蚊虫。所以这一幕,对那时还是年轻人的他来说,记忆自然也是最深的。

当他渐渐变老后,常常回忆起往事。心中最大的念想就是百年后能葬在那座山峰上,也自然常跟自己的子女说起这件事。

但他也知道,那里是别的村委的山地,跟他们毫无关系,要商量也无从谈起。没想到他居然想出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老人的尸体都早就腐烂不堪,要想收殓到棺木中都不可能,更不要说抬下山。于是老人的子女就只好用一床草席把老人裹起来,经得彭家村同意后,然后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就这样把老人草草地安葬了。老人也算是实现了自己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进山探险居然挖到这样一个故事,也算是意外收获。原来对山的深情也不只是我一人。

2001年,跟女朋友结婚后,去到她们位于湖南醴陵的家,发现她的老家简直就是我少年时期理想中的家园。她们有一座独属自家的小山,山上种满了水果树——主要是以桔子树为主,小山的旁边的一口不小的池塘也属于她们家。旁边还有另外一座更小的山,路边建了一间小屋,用来储存一些农具、工具什么的,或者挂果时候也可以用来值班看守用,当然也可以临时做饭用。

我情不自禁地幻想着,有一天我们不想打工了,是否就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少年时期的梦想。

想像一下,池塘里可以养鱼,池塘周围搭一些棚架延伸到水中两三米处,用来种植一些瓜果;池塘旁边可以种植一些蔬菜,浇水也方便。

那间房屋旁边就可以种植一些葡萄,葡萄架下就可以用来栽培一些蘑菇等喜阴的菌类。

尤其是妻子家的房屋,原来是镇用医院,房间众多,房屋后面还有高高的围墙围出一片高低不平的后院,高处也有种植一些果树,低处则有一条深沟也房屋隔离开来。从房屋下到后院需通过高高的台阶才行。那里正是养鸡养鸭的好地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里些房屋是两家人共用——另一家是她伯伯家,当初是她父亲两兄弟共同出资购买的。

可惜后来我们还是离婚了,这个理想终归还只是一种梦境。但有时回想起来,还是暗暗觉得可惜。不为别的,只为这种理想的场景。

湖南的农村总是跟我们江西新余老家有所不同,我们那边的一个村委是由几个不同的自然村构成的,每个自然村都是很集中地聚居在一起,一排一排的,整体修建在一起,且每排间隔距离也都不远,大约只有三米左右。这之间的距离又分成高低不同的两条路,主路与每家的大门平齐,方便人们进出用。下面一条通常都要低上一两尺高,又是下雨天用来排水用。

而湖南的村户都是散落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地形也是高低不同,很少集中在一起居住,这倒也使得每家房子前都有一块大小不同的庭院。

现任妻子是张家界慈利县人,她的老家也不例外,而且她家前面有一块较大的庭院,房屋前面修了一块水泥地,平时用来停放车子之类的,再前面那块空地,种了一些树,也栽了一些蔬菜。但大多时间都是空置的,或者栽种一种本土的兰花。

房屋后面是一小池塘,或者说是小水沟,不大不宽也不深。小水沟紧挨着的就是后山,这也是小水沟宽不起来的重要原因。

其实她们家就是建在一座不大的小山上,房屋也是在原来的一块小平地基上面拓展开来的。

后山上种了很多桔子树,距离她们家不远处就是她家的菜园子,高低不同的两块小地。

翻过一个山谷,就是她们家另一座小山,上面种满了杉树,小山的另一侧半山腰则栽种了一些药材。

她们家山多,平地却很少,间或有,也是很小的一块。不像我们那里只有平地,大池塘或大河。

美中不足的是,她们这里水源很少。稍微干旱一些,生活用水都是一个问题。有一年过年就是这个情况,水龙头早就流不出水来。都是可怜巴巴地去很远的地方接水。洗衣服也需去较远的水渠洗,她说那里是她们这里的河,但早已断流,且宽度不过三五米,真看不出是条河。

这真不是我理想中的山水模样,那个少年时期的梦想早已远去。

有时偶尔在游泳池中游泳时,常常想起小时候在大河中游泳的场景。

河水清凉、深邃。小伙伴们都在尽情地在水中玩耍,泼水打闹。有些胆大的,就会游到河中间去,那里有被河水冲刷过来而堆叠在一起的砂石,这里反而可以落脚。

记得在十岁前,我还一直不怎么会游泳,只能在岸边先学习潜水。

有一次在渡口处继续学习着我的游泳,突然脚下一滑,从支撑我的石头上滑落到水深处,就拼命地挣扎,但旁边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那种感觉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那种对死亡的恐怖也无法言表。挣扎着又沉下去,然后又挣扎着浮起来,口中大把大把地吞着河水。

但应当是很快,我的脚突然感觉踩在实地上,然后手就抱着前面的一块大石头,本能地手脚并用地爬了两下。万幸,我的头露出了水面。

于是就赶紧爬到岸边,并且往岸上更远处走了十几米,像是远离河中的恶魔,就再也走不动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有后面过来洗澡的人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本能地拒绝回答。

山水带给我的有梦想,也有绝望。我也不知道我最终跟山水是种怎样的结局,但在我心中,山水永远是我心中魂牵梦萦的心灵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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