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上的背影


前日看了三毛的文章《背影》,内心很有戚戚然。至爱的荷西刚刚离她而去,悲痛欲绝的三毛每天硬撑着料理荷西的后事,父母陪她度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看到父母对孩子既心疼又无奈的无言的关切之情,禁不住让人潸然泪下。


其实这许多场景在生活中自己也真切的感受过。儿女对之于父母,是永远欠着一份感情的债的 。不管你到哪里,不管你长多大,只要父母尚健在,在他们眼里,你就永远是需要他们疼爱的孩子。


父母亲马上跟进了卧室,母亲总是捧着一碗汤,察言观色,又近乎哀求的轻声说:“喝一口也好,也不勉强你不再去坟地,只求你喝一口,这么多天来什么也不吃怎么撑得住。


“察言观色又近乎哀求”,将父母亲痛惜的心情描写的淋漓尽致。既要小心翼翼的关切,又怕碰触到更令人感伤的痛苦,明明心焦如焚,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惋惜,痛心,恨不能感同身受,却又无可奈何。


在那一排排被海风蚀剥得几乎成了骨灰色的老木房子前面,我看见了在风里,水雾里,踽踽独行的母亲。我坐在车里,车子斜斜的就停在街心,后望镜里,还是看得见母亲的背影,她的双手,被那些东西拖得好似要掉到了地上,可是她仍是一步又一步的在那里走下去。


母亲踏着的青石板,是一片又一片碎掉的心,她几乎步伐踉跄了,可是手上的重担却不肯放下来交给我,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她便不肯委屈我一秒。原来冥冥中又去保护了我,你们那双老硬的翅膀什么时候才可以休息?


什么时候能不给父母添麻烦,什么时候能让父母舒心得安享晚年?父母对孩子好像永远只有给予,而孩子要想去偿还父母的爱,却根本不及父母付出的十分之一。


是的,从我们一出生下来,他们就用那一双坚实的翅膀为我们遮风挡雨。含辛茹苦养育儿女,为了子女任劳任怨。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都倾其所有尽心尽力,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让孩子受到一点点委屈。


其实,父母已渐渐老去,步伐踉跄,眼睛浑浊,早也飞不高了。可是,他们还在依然坚持着,还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保护孩子,给孩子以安慰和温暖。  


很多时候,在面对父母和孩子的爱时,我们又往往是那么的含蓄和害羞,又都不善于去表达各自的感情和喜爱。又或者会因这深深隐藏的爱而误解了对方。


而更多的时候,是我们总在不停的忙碌。忙学习,干工作,谈朋友,陪孩子,而留给父母的时间却少之又少。间或回家一次,却像走亲戚做客人似的。匆匆忙忙,甚至没有耐心坐下来聊聊家常。更别说为父母做一顿饭,洗一次衣裳。


父母每次喜悦地忙碌着,还像小时候那样,嫌你吃的少,怕你吃不惯。看着脸色问些什么,而你却总沉不住气的埋怨他们太啰嗦。可我们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在父母给我们擦拭把尿时,在岁月把他们的黑发染上白霜时,他们又何曾嫌弃和厌倦过,又何曾疏忽和懈怠过。


又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最不能忘记的是父亲的背影”。学生时代这篇文章被无数次的提起和考试过,许多情节至今记忆犹深。特别是父亲买橘子过马路的那段文字,言语不多,朴实无华。作者只淡淡地虚带一句“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就将父子不忍分离的悲酸怅惘活化了。


虽然课堂上老师再三的分析其中的父子情深,但那时候的心情就像朱自清先生年轻时候的心情一样。只是感觉到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父亲送儿子上学的事情,并没有深切的体会到这篇文章中,平凡朴素的话语中所蕴含的父与子,子与父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拳拳之心。


又极喜欢龙应台的文章。父母亲,对于一个20岁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你住在它里面,它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温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去沟通,去体贴它、讨好它,搬家具时碰破了一个墙角,你也不会去说“对不起”,父母啊,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吧。


我猜想要等足足20年以后,你才会回过头来,开始注视这座没有声音的老屋,发现它已残败衰弱,逐渐逐渐地走向人生的“无”、宇宙的“灭”;那时候,你才会回过头来深深地注视。


是的,在我20岁的时候,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吸引你只想要走出去,想脱离父母的照顾与约束。又哪有心思去留意老房子的喜怒哀乐,悲愁与苦闷呢。


也许正是这种心安理得,正是这种熟视无睹,使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父母亲会是永远健康的,永远坚强的。无论在任何我们需要的时候,总能提供给我们强大的力量与后盾。


直到自己成了家,自己有了孩子,才慢慢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和艰辛。才知道把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养大成人,要耗费父母多大的心血和精力。父母无私地为我们贡献着所能做到的一切,只有这种爱才是天然生成的最真实的爱。


真的是在20年后,当我到了中年以后,才有时间再回过头去瞧一瞧,我那渐渐衰老的父母。他们步伐已不再轻快,脊背也不再挺拔,牙齿松动,眼睛昏花。有时候不仅在扪心自问,这还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父母吗?


时间都去哪儿了?我记忆中的永远年轻的父母什么时候已经变了模样。有时候我会悄悄注视着他们,那样精力四射,充满斗志的人,现在怎么会这样的束手束脚,彷徨无奈,仿佛要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有时候又像个怕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小心翼翼说话办事,生怕给你添些什么麻烦,让人看了好心疼。只盼时光时光你慢些吧,请给我多些时间陪伴。


父母之于孩子,孩子之于父母,这一场人生的缘分,是上天馈赠给我们的最珍贵的财富。一年一年成长,一代一代繁衍。大了,飞了,老了,走了。各自在不同的生活轨道上运转,不知道这浅浅的缘份又能延续多久?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当孩子真情流露的时候,好似总是背着我们,我向他们显明最深的爱的时候,也好似恰巧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影。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面对面的看一眼,不再隐藏彼此,也不只在文章里偷偷的写出来。什么时候我才肯明明白白的将这份真诚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向你们交代得清清楚楚呢?


爱你们,我至亲至爱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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