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姆德兰潜水记

      我看到不少旅客挤在落地签的柜台外面,并不是一个井井有条的队伍,幸亏我提前办了电子票,免去了这落地签的无序等候。而我需要做的,只是在电脑前填上申报手续,便顺畅地出了海关。

      我在某旅游平台上提前预定了去往佩姆德兰的包车,其实也没有多提前,而是在下机之后定的,因而也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没有提前一天预定而带来了一笔额外的费用。

      从机场出来照例经过琳琅满目的免税店和餐饮店。不过在我尝试了一家颇贵的汉堡店之后,却获得了惊喜,那汉堡的美味程度或许在很少地方能找得到。

      但是也需要诚实地交代,我当时的饥饿状况也许给食物带来了一点美好味觉。实际上因行程上的一些突发状况,我已经整夜没有进食。

      我原计划提前到机场贵宾厅,享受国际航班贵宾厅的丰富美食。结果却因我的航班登机手续无法提前办理,也就无法提前安检,而那贵宾厅位置是在安检过后的登机通道处,那就意味着我无法提前进入贵宾厅享受美食。

      话休絮烦,过程中时间上如何完美错过的细节就不再叙述。

      一个黑黑的瘦个儿当地人在出口处举着一个写有我拼音名字的白色牌子等候着,他引我走到路边,很快一辆丰田轿车在机场外繁忙的道路缓缓驶来。我上了这趟包车, 简单和当地司机寒暄两句便出发前往佩姆德兰。

      出机场后的道路变得无比拥堵,狭窄的马路上,无数摩托车穿插在拥挤的汽车间。司机不耐烦刷新手机的导航,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更新道路状况,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疲惫的靠在座位上,透过车窗看着道路两侧的商铺和寺庙,贴着汽车穿行的摩托车驾驶者的脸庞频频闪现在我眼前。我极不情愿的打开工作手机处理了几封邮件。尽管因缺眠和舟车劳顿而疲乏,但由于是休假,心情还是轻松的。

      汽车在我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驶出了城区,到了依旧狭窄且蜿蜒起伏的乡村公路,幸亏此时道路已经顺畅了。

      我继续昏昏沉沉地靠在座位上,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了一处高点,我能够看到远处的峡谷和梯田,天空的云层像烟雾一样散了开来,看起来像是下过了雨,但此时赤红的晚霞肆意地穿过云雾,洒向峡谷和梯田。

      天空刚一黑下来我们便到达佩姆德兰。我和司机除了少许的停车休息和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之类的沟通以外没有过多的交流。不像我两天后离开佩姆德兰时和另一位司机整整聊了4个多小时。

      唯一的一条公路穿过佩姆德兰中心,没有路灯,只有商铺的亮着灯光的招牌照亮着道路。潜水店、餐厅、小超市,酒吧和酒店在道路两侧一小段路上。

      中等身材的黝黑的民宿老板赤着脚,身着一身朴素的海岛风格衬衣和短裤在近路边处的民凉亭等候着,看起来他是专门等候我的。他的旁边坐着一位略胖却敦实的妇女,直到我离开民宿的时候也不确定这位妇女是工人还是他的妻子。但很明显这是一家家庭旅馆,因第二天我看见老板的母亲坐在一间屋子里。

      这位妇女一见到我便离开了,好像完成了她的陪伴使命。老板笑容可鞠的在院子凉亭处的石桌上办理了入住手续,随后便领我进了长满热带灌木丛的院子里面的客房。这是一间简陋但具有浓浓热带风格的房间。

      我简单收拾完便出门走到漆黑宁静的公路。偶尔汽车和摩托车经过带了一阵引擎声,其余便剩下鸟虫蛐蛐声和风吹灌木的簌簌声。

      就像我说的,店铺都在一段很短的公路边,因而我走了几分钟便到了一家餐厅。但这短短的几分钟路程已足够让我过滤了好几家餐厅。餐厅都是露天餐吧风格,同时提供酒类。

      经过舟车劳顿且奔波的两天路程,终于可以停下来好好享受美食的这一刻,我先点了一瓶海岛冰啤酒,而当第一口冰冻啤酒顺着透明的大玻璃酒杯滑入我喉咙的那一刻,那种放松和愉悦的感觉简直是无法形容。

      随后上来的那一份结合海鲜、素菜以及好几样酸辣调配料的大盘饭也非常具有当地特色且极其美味!

      晚饭后我便步行回民宿,时间已晚,在疲乏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毫无疑问,我一头栽倒床上。

      第二天的佩姆德兰之旅从一趟晨跑开始。热带的阳光在清晨下显得温和,我沿着那条唯一的公路跑了一段,道路两侧是昨晚看到的那些小超市、餐吧,酒店和寺庙。无论是那种店铺,门前沿街的位置少不了印度教神像和神龛。但有趣的是,在众多玲珑小巧的印度教寺庙中,竟矗立着一座清真寺,而且比周围的印度教寺庙都宏大一些。可见佩姆德兰虽以印度教为主,但也有穆斯林,尽管穆斯林人数很少,却也体现了这里的宗教包容。

      因起得早,我跑完步也早早到达潜店。潜店派人来接我,虽然民宿和潜店之间只有5分钟的步行距离。

      接我的司机是一位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本地男人,开着一辆简陋的摆渡车。他送我到潜店,接待我的是一位叫做Karin的女人——一位中年的荷兰女人。她身型肥胖,几乎像个倒过来的沙漏——所有的肉集中在腰腿上,而上身却很瘦。她热情地接待了我,而且操着一口流利的,几乎没有口音的英文。在我的经验或者认知里,荷兰人的口音就跟德国人口音一样,抑扬顿挫。

      潜店里有几位工作人员,都是本地人,包括我的年轻潜水向导。

      我的潜水向导叫做Kamong,身材微胖但结实,黝黑的肌肤散发着海岛土著的气息。

      店里坐着两三位潜客,有的在听着介绍,有的刚听完。Karin递给我一张资料,那是一份安全须知和承诺函。我仔细地阅读着材料,Karin走开了,而Kamong 看着我,一开始显得挺有耐心,可很快他便忍不住了,伸手拿起那页纸翻过来:“可以了,签吧。” 在他看来,有他在,无需担心。

      我细细地阅读资料,只因我是个新手,又许久未潜水,心里很多疑虑。这些疑虑一直跟随着我,直到我背着氧气罐跳入水中才消失。

      此时我还没有见到自己的Buddy(潜伴)。潜水通常是有一位Buddy,互为照应,确保安全。明显店里的几位潜客都不是:一对法国情侣参加考证;另一位法国人参加潜浮项目。

    我跟随Kamong上了店门口的摆渡车,几分钟就到达了一个只有几个木桩但却被棕榈树环绕的码头,随即登上了一艘简陋的快艇。

      那对法国情侣学员上了另一艘快艇。而另外一个在码头等候的家庭则上了我们的快艇。后来我知道这一家人也是来自法国。这家人真是身材出众,仿佛全家都是模特身材,尤其母亲,泳衣外罩白色围裙和头巾,尽显法国女人的优雅和精致。

      我们今天的潜点是Menjangan(门姜岸岛),Menjangan在印尼语中是鹿的意思,因此门姜岸岛也叫鹿岛,是著名的珊瑚礁潜水胜地。

      快艇在深蓝色的海面上疾驰,冲过海浪时整艘船仿佛在飞行。溅起的浪花一阵阵拍打着我们的脸颊。在享用了几次浪花之后,我们驶到一座小岛,海面上人在潜浮。有人从小岛延伸出的木桥上走过来,登上我们的快艇。直到他们上了船,我才能确定这是一家三口的家庭。而我今天的Buddy,正是一家之主 Andon.

      Andon来自荷兰,中等身材,看起来五十出头,他带着妻女旅行,今天他作为我的Buddy进行深潜,而他的妻女则浮潜。

      我看着Andon一家人,有一种妻随夫唱的羡慕和幸福的感觉。

      虽因初识而有几分陌生的尴尬,但我很快得知Andon是一位有着两百多次潜水记录的经验丰富的潜水员。

      我告诉Andon我不久前拿到进阶证书,仅有10次潜水记录。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紧张,微笑着安慰我:“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一座高耸入云的火山一直在我们左前方的海面上,这是一座活火山,我问了Kamong好几次这座火山的名字,但始终没记住。

      后来潜水完上船后,我问那位潜浮的法国人潜水感觉如何。他告诉我:“在湛蓝的天空和海面上,对着一座活火山进行潜水,这本身就很美。”

      这倒是给了我启发。潜水不一定非要看到什么奇景。在印度洋的中心,岛屿、天空与海洋的组合已是孤世之美。

      一位船员带着潜水面罩跳入海里,我和Andon便开始穿潜水服、戴上重量腰带和潜水面罩,背上氧气罐。而船舱另一侧的法国家庭早已开始动身穿戴了。

      一会儿刚才下海的船员上来了,他告诉我们今天的洋流,海浪和能见度。所有要素都是符合潜水条件。

      随后Kamong来到我和Andon旁边,告诉我们在海底的行进方向,强调如氧气剩余量、身体部位不舒服等重要手势。

      刚才提到在潜店里已经萌生的疑虑现在变成了紧张。我反复测试我的氧气气嘴,它一直被空气堵塞住,直到入水前我才把它疏通。其实这原本很简单,只需要按几下气嘴阀门并在气嘴上吹口气即可疏通。

      我和Andon互相做了入水前检查。(body check) 随后我们便坐在船沿,背对大海,充气BCD,右手按住面罩和气嘴,左手托住后脑,四脚朝天般跃入海里—— 入水的前一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听天由命吧——扑通一声,我和Andon、Kamong同时跃入了海里了。

      充满气的BCD迅速将我推向水面,而过程中我进行了一次吸气和呼气——气嘴工作正常。一瞬间,所有的疑虑都化作了水泡消散在水面上。

      然而我浮上水面的时候,却把气嘴随意放下水里。Kamong立刻示意我要口朝下放下。我也即可领回了他的意思。

      Kamong 摆出下水的手势,我们一同举起低压管放气,三人缓缓地沉入蓝色世界。起初我下沉速度过慢,Kamong看着我,双手在嘴边向外挥动,示意我要呼气。

      我大大的呼了几口气,身体很快下沉,但又下沉太快,Kamong又示意我慢一点,我便深吸一口气,下沉的速度慢了下来。同时让身体放松,接着一呼一吸,吸的小一点,呼的大一点,调节身体的浮力。我感觉呼吸顺畅,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渐渐地肌肉记忆回来了。

      每下沉几米,我便捏住鼻子大力呼气,以便挤出耳膜的空气,让耳膜内外压力获得平衡。耳膜平衡这一点在我以前考潜水证的时候就做得很好,而在入水前Kamong也强调了这一点很多次。耳膜平衡非常重要,耳膜内外压力不平衡会造成鼓膜受损(耳压伤),这是最常见的潜水症状,一旦耳压伤,就不得不停止潜水。

      我们三人顺利地下沉到10多米的海底。五彩斑斓的珊瑚礁,而周遭是蓝色的。我稍微抬头,看见几束阳光光线穿透下来,这一切感觉很梦幻。

      Kamong向我和Andon比出是否正常的手势,我们一一用手比出OK. 这一刻,我感觉自信满满。同时我也在想,Andon是个经验丰富的潜水员,而且他看起来沉稳,令人安心。

      Kamong用拇指指向行进方向,我们便一同往那个方向游去。严格来说,我们不是游过去,而是浮过去。因为在海底潜水,并不是游泳,潜水员要以轻盈舒缓的动作、以最省力的方式漂浮,这很关键。这样可以减少氧气消耗、减少体能消耗。而且更重要的,减少对海洋生物的影响,甚至是破坏。因为如果动作很大,势必会扬起海底沙土,干扰鱼类正常活动。脚蹼也会踢到珊瑚礁,从而破坏珊瑚礁,而珊瑚礁是非常重要海洋生态系统的一环。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珊瑚礁是受政府保护的。

      更准确地说,我们是顺着洋流潜浮,通常情况下海底都会有洋流,我们只需要顺着洋流向同一个方向漂流即可。而且在Kamong的引领下,我们一直顺着一座海底崖壁漂流。

      那座海底崖壁的表面长满了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就像海底森林,不同的是,陆地上森林的植被通常是绿色的。

      珊瑚礁布满了无数种类的细小的海洋生物,一张一合的在深呼吸。而我们的身边,无数的热带鱼类在游戈,黑的、白的、五颜六色的、暗淡的,艳丽的,像调色板随意上了色。还有那庞大的绿海龟,你看它懒洋洋的靠在珊瑚礁之旁,忽地它就倾斜45度角向上游起来,尽管四肢短短的,但游起来却很快,也很优雅。

      忽然,一条很大又奇丑无比的鱼,眼睛突突的,身体形状毫无规则,但是却游得优雅自在;成群结队沙丁鱼,数量多得就像天上一群越冬的候鸟。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潜到了20多米的海底。Kamong突然敲打着背后氧气罐,引起我们的注意,这是我们下水前约定的暗号。我和Andon看着Kamong手指的方向,发现了一只幼鲨。我们游近一看,发现它被一只渔网缠住,痛苦的挣扎着。可恶的人类啊!

      Kamong轻轻抓起幼鲨,发现卡住的位置在它的喉咙深处,应该是它在进食的时候被卡住的。Kamong试图撤开渔网,却是徒劳。我和Andon焦急的注视Kamong,希望它能救出这条幼鲨。正在焦急之际,另一组潜水员游了过来,领头是一位潜导,他从潜水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把幼鲨口中的网绳剪断。随后Kamong拍了拍幼鲨的头,好像是在说你已得救了。Kamong一放手,幼鲨便迅捷摆动身体,消失在蔚蓝的海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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