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刚毕业的时候一个人到外地找工作,在小卖部遇到热心的曹姨,并借宿在她的小屋。
晚饭阿姨做了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份类似泡菜的小咸菜,用搪瓷碗盛了米饭并递给我一把勺子,女儿在外地上学,叔叔夜班早早就走了,两个陌生人的晚饭却格外温情,勺子和搪瓷碗让我感觉很精致,阿姨的话不多,却处处细心的感觉。
休息时,她嘱咐我把门锁好,躺在暖暖的小床上,听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脑际一片空白,似乎一切不安和担心都是徒劳的,还不如不想,乖乖地暂且休息一下,下意识里觉得天亮了一切就会有转机,傻傻地,迷迷乎乎地睡去,似乎还做了梦,温暖平安的梦。
又发车了,是尖利的鸣笛声,睁开疲惫的睡眼,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窗玻璃上还结了漂亮的霜花,突然觉得有些凄凉,曾经也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女孩,而现在的我却早已无暇专注身旁的美,因为我知道新的一天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得要尽快找到工作和住处,要不然怎么好意思老住阿姨这里呢。等我起来,阿姨问我睡得可好,晚上有没有冷,还带来了好消息,说我可以去面试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惊喜,至少我可以稳定下来了,这个冬天直到春节都可以是我独自一个人的经历了,内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我们不过不到一天的相识,要我怎么感谢她呢,我只是匆匆地跟在她身后,向那个她指的“希望”走去,当人生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内心也是如此纯洁、真诚、对人充满信任,雾气还没有消散,早晨的路上行人稀少,我都能听到自已的呼吸,突然也觉得眼前的阿姨有种异族人的气质,象极了韩国人,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时也并没有像现在如此泛滥的韩剧,也许是我在做梦吧,象一个梦境……
老板一眼看上去便知是个很干炼的人,她的匆忙和精炼的几句询问,让我甚至有些局促,内心忐忑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午大家一块吃饭,我总觉得有些放不开,一个人在外地的感觉不是很好,孤独,不安,局促,想逃回父母身旁。
一切都还顺利,晚上下班后,他们走时把门锁了,偌大的院子有时就我一人,偶尔传来隔壁的狗叫声和路上行人的说笑声,但都是与我无关的,那是在这个地方的他们的生活,想极了家,但又执意坚持着。
特别地能吃,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发现吃饭会使人放松,忘记一切专注于此,在本能里得到些慰藉和释放,那一年是我最胖的时候,125斤,裤子穿到了2.4尺的腰围,像极了一个肥硕的孕妇,这段难忘的人生经历,让我体验了人生最初的孤独和极限。
后来不知谁弄来了一只小狗儿,胖嘟嘟的,一只黑色的小可爱,白天大家都在的时候受尽了宠爱,但每天夜暮降临,它同我有了一样的命运,在我呆呆地望着四角天空上的星星时,它会摇着尾巴跑到我身边,弄出一些声响引起我的注意,也许它也一样害怕寂寞吧,有时候人和动物有惊人的相似,比如不一定最害怕饿肚子却害怕孤单。后来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内心便觉得更加凄凉,小狗成了我的最好的朋友,常常把它揽在怀中,因为有相同的感受,总觉得它最需要的就是温暖,也常抚着它的头,在心底说些更象是安慰自己的话。记得有一天不知谁把它放在楼下,它太小还爬不上楼梯的台级,我匆匆路过的时候,它发现了我,紧紧地跟在身后,二十几级的台级我一会儿就跑上去了,并没注意身后的小可爱,它吱吱乱叫的时候我才回头发现了它,笨笨地努力地在台阶上挣扎,也是从那个时候它才有了名字,我轻轻叫它笨笨,而后大家也都大声叫它笨笨起来,但在我看来,我叫得亲昵而他们叫得总有些嘲讽和冷漠,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没融入他们其中,反倒跟小狗莫名亲密。
海滨小城离飞机场很近,每天都有飞机从空中掠过,特别是晚上,很频繁的班次,让小城的夜晚因此显得很浪漫,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冲人喊:“看!有流星呢!”后来在她们的笑声中我才醒悟,那些所谓的“流星”不过是现代人类的文明罢了,但在我心底依然浪漫,又掺杂些感伤,觉得那些流动的闪亮象极了我内心的凄迷――对前途的未知,对亲人的思念,甚至还有些对爱情的畅往,内心毫无遮拦的春心荡漾,望着异乡的星空自由臆想……
那种内心的放飞,在怀念的时候常常感慨再没有当时的勇气。
往事如烟,经年之后偶尔再次在心海掠过,曾经叛逆却像极了别人的故事。
现在的绿皮火车少得都快成古董了,可还是偶尔会在梦中响起火车的鸣笛和咔咔的行进声,还有那不知驶向何处的飞机的灯光,那些最初的迷离和感伤……
无论去到哪里我们都有一个家的方向,但有些地方是在心底――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