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虎相争 朝鲜大乱
明清以来朝鲜一直是中国的藩属国,及至晚清这个大番薯却越发成为烫手的山芋。19世纪末列强环伺,日俄尤其想从大清手中分得一杯羹,进而取而代之。在外力催化下,朝鲜内部宫廷大院君和闵妃两派势如水火,相互倾轧,终于引发了1882年的“壬午兵变”,清军入朝平叛,23岁的袁世凯初露锋芒。
事情起因当从1864年朝鲜国王李昇去世说起,由于他没有子嗣,便以12岁的侄子李熙入承大统。李熙的老爸以大院君的身份摄政达12年。谁知李熙成人后娶来一个野心勃勃的闵妃,接过了大院君的接力棒继续揽权,唯一不变的时李熙一直是个傀儡。大院君思想守旧,闵妃又开放过了劲儿,开始想借助日本的力量摆脱大清的控制。1876年,日本胁迫朝鲜签订《日朝江华条约》,廉价商品经开放的通商口岸迅速进入朝鲜,以保护朝鲜民族产业自居的大院君对闵妃大为不满,欲重出江湖。
闵妃早有防备,大肆提拔外戚掌管财政与军队,并裁汰由大院君亲手创办的“亲军营”,代之以以日本人为教官的新军“别技营”。新军在装备和待遇上都高于旧军,激起了旧军极大的不满。闵妃亲信大肆贪污,导致旧军处境愈加困难,1882年,为防止旧军哗变,当局向欠饷已达13个月的汉城驻军发放饷米。而饷米中掺了砂石和糠皮,不堪食用,引起驻军兵变。大院君趁机煽风点火,暗示此事是闵妃勾结日本人所为。变兵立即去攻打日本使馆。他们杀死了日本教官,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逃回国;闵妃装扮成宫女逃出王宫,这就是壬午之乱。
二、壬午弭乱 初试锋芒
闵妃以逃亡过程中认识到日本人不可靠,转而向大清求救。而花房义质亦向日本政府报告了事变经过,日本政府决定借机大举入侵朝鲜,胁迫其割地赔款,签订新的不平等条约。清廷驻日公使获知日本动向后,急电直隶总督署“中国宜派兵船前往观变”。淮军名将吴长庆的庆军六营被紧急派往朝鲜弭乱。兵贵神速,清军从得知日本出兵的情报到登船赴朝,前后不过十余天。而吴长庆出征的准备时间只有七天。吴长庆当即成立前敌营务处,委任老战友的儿子23岁的袁世凯为营务帮办。袁世凯办事干练,雷厉风行,原本需要五六天才能办好的事,他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令吴长庆刮目相看。
清军抵达朝鲜仁川后,吴长庆指派一个先遣营立即登陆。但该营官竟以士兵晕船为由请求暂缓登陆。吴长庆大怒,立即改派袁世凯为代理营官。袁受督率该营在两个小时内便完成了登陆,老吴再次对这个年青人挑起大拇哥。
袁世凯的才能并非来自一时冲动,早在年初他刚到庆军时,就已经表现出了随机应变,处事果断的特点。春节期间各营营官回家过年去了,军中无人主事,因此放假三天。,很多士兵穷极无聊,聚在营中赌博,结果因利益纠纷,由争吵升级到打群架,并彼此开枪,全营大乱。在营中值勤的袁世凯查明事情原委后,假传统领的命令,立即将为首肇事者就地正法,纷乱得以平息。事后,袁世凯向吴长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并就自己“专擅杀人”一事向吴请罪。吴长庆不但不责怪他,反而嘉奖他的临机应变之才。
闵妃已经向清廷服软,剩下需要解决的就是大院君了。吴长庆试探袁世凯问计将安出,袁答曰擒贼摛王。吴长庆于是将擒王的重任交给了袁世凯完成。袁世凯准备了厚礼,轻车简从,登门拜访大院君,对其好言宽慰,说清军为平乱防倭而来,朝鲜局面还要仰仗大院君,把大院君所有的戒备都给打消了。临别前,袁世凯暗示吴大帅欢迎大院君回访。
次日,大院君赴清军军营回访,袁设计将其众多卫士阻于军营之外。大院君入营与吴长庆寒暄后,觉察气氛不对,于是问:“将军要学汉高祖伪游云梦之计捉韩信吗?”吴长庆闪烁其词,不忍下手。袁世凯则持刀在侧说:“事情已经泄露,迟则生变!”随即督促手下将大院君强行扶入轿子,星夜登上兵舰,押送天津,后被李鸿章幽闭于保定,一场“鸿门宴”有惊无险地落下帷幕。此后,袁世凯率清军在大同江畔将叛军全部歼灭,彻底平定了壬午之乱。
由于庆军抢先日本登陆,迅速平叛并扶持李熙掌权,朝鲜王室对中国的依赖增强,请求中国帮其善后,而清政府也借机对朝鲜实行了全面控制,平乱的庆军六营留驻朝鲜,帮助朝鲜训练新军;清朝与朝鲜签订通商条约,重申中国的宗主国地位;代管朝鲜的海关以及外交事务。不过也不甘失败,迫使朝鲜签订《济物浦条约》,获得了五十万日元的赔款和在汉城驻军的权利,尤其是后者使日军拥有了与清廷同行的驻军权,而清政府息事宁人竟接受了此方案。
壬午平叛中,袁世凯成为庆军最大的黑马受到吴长庆的保举,说他“治军严肃,调度有方,争先攻剿,尤为奋勇”,列袁世凯为首功。清廷大为褒奖,袁世凯被擢升为正五品同知,并赏戴花翎。此后,袁世凯成为吴长庆最得力的帮手,军事事务皆由袁作主。袁世凯也苦练朝鲜语,还娶了一名朝鲜女子为妾。是年冬,李熙也成为袁世凯的粉丝,将自己的五百侍卫交由袁世凯训练,此后袁世凯又为朝鲜五室训练了一支4000人的常规军。中法战争爆发后,吴长庆被调回国,袁世凯实际上掌握了驻朝清军的领导权,并通过扶植朝鲜上层亲中的“事大党”控制了朝鲜政局。
三、甲申政变 入宫戡乱
壬午之后闵妃从清廷的帮助中受益,提拔亲华官员,逐渐亲清;而日本通过组织“绅士游览团”等手段拉拢朝鲜富二代和官二代,他们看到日本明治维新的成果,为之振奋,组建了以朴泳孝和洪英植等人为首“开化党”,主张“外结日本,内行改革,联日排清,脱离中国,宣布朝鲜独立,实行君主立宪”,朝鲜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吴长庆奉调率领三营庆军回国驻防,加之清军作战不力,开化党认为政变的绝好时机到了。嗅觉敏锐的袁世凯早已察觉到情况的微妙变化有异,他将朝鲜的紧张局势函告李鸿章并提醒说,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将在八九日内返回汉城,届时可能会有事发生。
12月4日晚,开化派首领、朝鲜邮局总办洪英植邀请保守派大臣和外国使节参加邮政大厅落成宴会,而日使竹添托病不出,袁世凯感觉苗头不好也推托不去,只有中方总办朝鲜商务委员陈树棠、守旧派大臣闵泳翊等出席。席间,开化派党徒在厅外以放火为号,用刀砍倒闵泳翊,党徒们趁乱入宫,谎称清军作乱,威逼李熙写下了“日本公使来卫朕”的敕书,引日使竹添带兵入宫,并将国王和闵妃迁往景佑宫。然后开化党新军矫诏召保守派重臣入宫,大开杀戒。翌日,开化党组成新政府,以国王谕旨的形式函告各国使节颁行新政,宣告政变成功。只是他们忽视了最重要的人物——袁世凯。
由于事出突然,袁世凯起初也被整懵了,他带兵二百人赶赴邮局,早已人去楼空,日本使馆也大门紧锁,巡视至宫门时,发现宫门已闭。袁世凯连吃闭门羹后,经过一天调查,探明政变真相,心情沉重。若移送公文到国内请示,时间根本不及,此时需要的是抉择的勇气和胆量。与袁世凯驻朝的其他两名清军将领都表示没有北洋的命令绝不敢轻举妄动。而袁世凯则采取了灵活的方案,果断地联络由他编练的朝鲜新军,向他们发放黄金六百两,约定次日入宫勤王。
次日上午,开化派政变消息扩散,举国惶恐。保守派成员来跑到清军大营乞师勤王,大家莫衷一是。
在两次致函请求晋谒被拒后,袁世凯觉得不能再等了,时不我与,必须立刻入宫戡乱。可是责任谁来担呢?关键时刻他挺身而出,承诺“如果因为挑起争端而获罪,由我一人承当,决不牵连诸位”。言毕,袁世凯立刻率一营官兵及朝鲜新军左右营赶赴王宫。清军与守军展开激战,袁世凯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营救出闵妃及王子。他又率后猛攻景佑宫,发现国王已被转移,遂与退守楼台的敌军展开新一轮的激战。守军中有些受过袁世凯培训的临阵倒戈,加入了清军一方,战局立刻急转。
日本大使竹添见事不可为,率领日军退回了使馆。朴泳孝等政变骨干亦随之逃跑,一路上受到聚集在宫外的市民的追打,洪英植等人护卫国王出宫赴北庙避难。在打探到国王动向后,袁世凯立刻派兵前去抢夺并杀死了洪英植,事件被平息。后,李熙国王被移居袁世凯所部军营,袁世凯代为主持内政、外交、军事,另组成新政府,并召见各国使节,告知政变平息。是举,袁世凯一战成名。后来李熙回到宫中,袁世凯也应国王之邀,居于偏殿楼下,和国王仅隔一墙,朝夕接触会晤;朝鲜主政大臣每日必会袁议事,听其指挥,年仅26岁的袁世凯成为清廷在朝鲜的实权人物,攀上了其政治生涯的第一个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