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幻想症
我觉得我已经有孤独幻想症了,而且病得不轻。这是我从英国回来的第七天,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用,当然也并没有觉得适应。除了回来途中的两天,以及后来去医院的一天,我就每天待在房间里,甚至都没有去过院子。我觉得我的抑郁症又要开始了。
我可以一天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睡觉,甚至于不思考。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床的一角,只是觉得孤独。唯一的喧嚣就是绵绵对于我偶尔起身发出声响的不满,她冲着我的窗户一直吠。
绵绵是一只泰迪,女生,她在三天前升级为了一位母亲,有三只小宝宝。但是骨子里还是一个孩子。每次看见妈妈回来就会撒娇往妈妈身上跳,需要抱抱。我突然觉得很心酸,我已经大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从来都没有想过需要抱抱。顿时觉得很悲凉。
我的房间很像一个地下室,或者车库。其实它本来也跟车库连接在一起。原本,我的房间并不是这样的,某一天,父亲说需要跟我换房间,于是不由分说地将它变成了我的房间。一开始我并不满意这个事件。因为孩子对于自己熟悉的环境有着天生的眷恋,那是一种类似于婴儿对母亲的眷恋。那里有我的气味,有我熟悉的床的摆放位置,有和我很亲密知道我很多秘密的大门。于是,某一天,都没有了。
我走进他们父母之前的房间,哦,不,我应该说,现在我的房间。她很任性,夏天很热,夕阳长时间地照射在她的外墙上,阳光很刺眼。但是我有时候会一直盯着刺眼的阳光傻笑。我不傻,我只是想她了,想我之前的房间,我之前的习惯。可是,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我是一个怪脾气的小姐。我赌气似的就再也不愿意走进我之前的房间,哪怕是多看一眼。于是,父母想让我在他们房间里多停留的主意又失败了。我没有窃喜,只是不以为然。强迫,有什么好下场。
冬天房间很冷,她是最冷的一个房间。我住在一个小镇上,家里所有的摆设只是比我小了一两岁。我长大了,并且父亲已经开始逼迫我谈婚论嫁。他们却依然工作着。现在我也只是偶尔才会跟他们说说话。嘘,他们才是我最忠实的朋友,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形式的孤单。
房间很闷,不透气,是从爸爸决定要在院子里搭建一个车库开始。正对着我的窗口。从那以后,我的房间就再也没有见过阳光,空气里都是一股发霉和腐朽的味道。但是我不敢太开窗户,因为窗口就是各种堆积的杂物。她终于变成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对此我觉得很惋惜,但是并没有同情。我觉得我的情感已经开始麻木。像僵尸那样的麻木。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做同化,但是我不能够确定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我对于妈妈的忙碌与努力开始麻木,像父亲那样。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妈妈的交流方式也麻木了。普通的温情与对话不再对她有任何作用。我觉得我们家都有一种感情缺失。因为麻木,所以一定要伤害到人的情感或者自尊来说话,这样才会在心上划出一道口子,渗出血,倾听者才会有所反应。
我一开始也是知道的。但是出国一年,我渐渐忘记了,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开始觉得很痛苦,因为我发现了这个事情的真相。我觉得一切都很陌生,情感也很麻木。
于是,我决定避而不见。
黑夜里我开始害怕,却也怕得盲目。但是心塞的事情还是来了。回国后的第三天,父亲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虑,开始找我谈判。
他开始说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我未来的规划。他凝视着一个地方。他要开始说了,那个并没有让他下很大的决心说出来。相反,我觉得他是在想怎样说才能够让我很坚定得认同他,发自内心的。我惊讶于我竟然开始解读他的表情和动作以及思考。
说实话,这种压抑的氛围让我觉得很受伤。当然,我告诉自己我已经麻木了,从很小的时候,一些东西就已经死了。噢,不,我没有让它们死去。我只是告诉它们,它们现在改睡觉了,这是保护它们的方式,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他说了一大堆无厘头的话,费时大概两小时。我不敢过分地盯着手机。只求赶紧结束这一段车程。对话的内容大概是:他觉得我可以找一个很富有的人,毕竟社会很现实,而且我年纪也很大。
他的谈话内容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偏激。他甚至认为我有一种虚伪的假清高,并且,这样的人生态度会导致万劫不复。我认为我受到了无厘头的攻击和不可治愈的伤害。他开始讲娱乐圈的女明星选择各种二婚三婚的婚礼来维持自己的生活水平。我开始觉得无厘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去海外度过一年硕士的文科生。后来妈妈告诉我说,他朋友的女儿学唱歌,但是找到了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儿子。
几婚,我并不知道。我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悲并且孤独。我知道我不可能有一个自由而且完整的人生。我也随时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话进行后的第二天,父亲就离开了。第二天,我哭了一天。我刻意麻木的心脏开始苏醒。它开始哭泣,反复咀嚼父亲的话。他希望我立即马上就找到一个好人家。他甚至不需要我获得爱情,但是物质是很重要的。尽管我一再表达,这是之后的事情,我现在还在家修整。但是他觉得这是他最重要的使命。
我攥紧了拳头,还好,不疼,我觉得我可以准备随时结束生命。
对话后的几天,我开始无由头的哭泣。哭泣,我开始变得暴戾,我觉得这是隐藏我绝望的唯一的工具。
我想我不孤单,永远都不,我开始想念那扇每次委屈就可以依靠的大门。可是那早已经不是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