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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路灯底下的第三只烟,他还是没有走的打算。
不知名的飞虫围在他头顶转来转去,手臂也从未上扬去把它们挥走,偶尔他会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脚面,又似乎只是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只是找一个寄托的无聊之处罢了。
手里的烟刚燃到一半,食指与中指骨骼弯曲的弧度有一些不自然,夏日夜晚的余热让他的轮廓有了一丝朦胧的梦幻感,但只要稍微以变换姿势,又被抻回到现实中来。
他是谁?凌晨三点的楼下。
他要去哪里?对面立交桥上错综的方向。
我试图在窗帘的遮掩下透过玻璃窗向下窥视他的一举一动。我在几分钟之内做出了十几种假设,他可能是一个窃贼,在等待同伙给他发来可以行动的暗号或者手机讯息;他或许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在犹豫着是否该妥协父母的安排回家还是从此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流浪;又或者他只是刚刚失恋罢了,楼上有他心爱的女孩,他不甘心又带着一丝落寞的就这样站在她家楼下,期待着清晨当这个女孩走出小区楼门的时候看到他一夜伫立在路灯底下而空洞和疲惫的眼神…
但这些臆想中的答案都等待着他的蛛丝马迹来给我确凿的证据。
腰站的已经有些酸痛,我想在房间里找个椅子坐下,但又害怕一走开再回来就会错过关键一刻,只好侧转一下身子尽量可以倚到墙壁。
三点二十八分,他的第三只烟早已经抽完,没了烟雾的灯光变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从暗灰色的牛仔裤的左侧口袋掏出手机,手指熟练的按键,仿佛有些话急不可耐的想要表达,但是许久我也没看到他的嘴唇有任何动作来表示他开始和手机另一端的人讲话。
是没有拨通,还是一直沉默着倾听,我无从判断,只是看到他放回手机的速度更加缓慢了一些,头低的更深了一些,肩膀似乎有一些颤抖。
难道他哭了吗?
我突然有种想要跑下楼去安慰他的冲动,哪怕只是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抓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和茶几上的钥匙,我狂奔出去,凌晨的时候人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总会变得极其敏感和脆弱,一个失眠患者最怕能产生共鸣的场景,在昏黄暗影里倘若真的隐藏着眼泪,那该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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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层层往下跑着,楼梯很漫长,声控灯伴随着一级级的脚步声,像极了我此刻的心跳频率。一会儿见到这个人该说些什么,说我在楼上偷偷观察了许久?这理由似乎真实的有些容易让人引起反感和误会;说我下楼偶然看到路灯底下站着一个人过来看看,谁会在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在楼下溜达,除非我也像他一样隐藏着不能入睡的心事,事实或许如此,但巧合总会不经意间成为窥伺的借口。
该用什么样的理由作为开场白?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问一问他为何站在这里,是否愿意聊聊。
我的手心出了一些汗,离一楼出口越来越近了,我没有想好任何借口,只带着一张慌里慌张的脸和一双不合脚的拖鞋。
打开楼门的那一刹那的感觉,像捧着高考考场上接到老师发下来的数学试卷一样,不管准备好坏与否,都要面对了呀。
我尽量从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准备朝着路灯方向走去。
但抬头寻找的那一刻,夏天最后残留的那一丝热气冻住了我的表情。
他不见了…
是走了吗?我用手指抠着运动衫的袖口。
是走了吧。我静静的拖着身体靠近那个比楼上观视要亮的多的路灯,似乎黄色其实也可以归为冷色调一列。
球鞋踩到了他刚才留下的烟头,似乎还残留着些碎碎的火星。
我从运动衫的右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点燃了这个夜晚的,
第四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