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于忧患
今天早上开会,组长证实了拆线并不是谣言,如果老是做不出产量来,下一条该拆的流水线就是我们了。这家台资企业落户本市也就五年时间,可能是榨干了政府的油水,要到更偏远的地方重拾好运去了。
如果当真,我又将面临失业。我有点惶恐,因为我己经四十三岁了,找工作有点难度。况且我的社保交了不满一年,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还得负担这额外的压力。
我回想我走过的人生,几乎到哪个单位,它最后都逃不脱衰败或倒闭的命运。我在想,倒底是我的霉运传染给了它,还是它的命不好,连累我也跟着倒了霉?
我中专毕业,托亲戚的福,赶上了最后一班分配福利,虽然不过是个乡镇的小企业,工资也不高,但比起那些干脏活累活的临时工,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优越感。可惜好景不长,工作没两年,遇到了席卷全国的下岗潮,公有制改为了私有企业,我也丢掉了铁饭碗。
我再出来就业的时候,孩子己经四岁,我成了一名私立职高的伙妇,老公教书,儿子跟着老板的女儿一块坐专车上幼儿园。虽然工资仍然不高,工作挺累,但总算一家人在一起了,不必在星期六的傍晚,带着儿子在屋子后面朝大路上张望,一遍遍哄不耐烦的儿子:你数到十,你爸爸就回来了。这场景,十六岁的儿子至今记忆尤新。
可惜我到那学校的时候,它己经在走下坡路了。校长是我们邻村一位同样中专学历,三十来数的男子,除了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吃喝嫖赌,基本是个手艺俱全的玩家。面子上的事他出头,里子内的事全靠他老子打理。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象这种私立中专随处可见,头几年还好哄骗人,后来竞争激烈了,规模小和资力薄弱的小鱼逐惭被大鱼吃掉。当时勉强苦撑的局面,终于被一件事压挎了。
校长的老爹因为被别校到我们学校撬人的招生老师惹毛了,把人家骗进办公室,搧了那人几耳光,据说是把鼓膜打破了。没想到人家姐夫是公安局的,结果赔了医药费不说,校长老爹还被关押了一个月。出来的时候,他那老当益壮的精神气全没了,再无心帮儿子收拾那片乱摊子,只想乘着手里还有五十来个学生,赶紧转卖别校捞最后一笔钱。
老师和后勤人员是连同学生一起流落到另一所学校的,那是一所全寄宿制的武校,规模大了许多,学生也多了十倍左右。可是后来听人说,之所以硬件设施不错,竟然全是贷的款弄出来的。我在那干了没半年,学校那一大片辽阔的操场就变卖给房产商了。从此,我们天天白日黑夜听那边机器撞击石头的轰鸣声。
虽然经常拖欠工资,所幸我们的工资倒是涨了点,只可惜离闹市区近了,消费也就高了;同伴多了,下班聚一块打麻将的时间多了。年终一算,攒下的积蓄少的可怜。想到未来,实在为前途担忧。我跟老公商量,他留在这里上班带孩子,我出去跟亲戚学做烤鸭,学会了,我们开家烤鸭店,不比上班强多了。
正如一句大白话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挺骨感。它不仅骨感,还很伤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没多少文化的暴发户都是一样的嘴脸,反正我老公的姐夫就是个极品。他不仅吝啬,僻如讲好了晚上一荤一素,你猪肉炖了白菜,再炒青椒鸡蛋,他也会似笑非笑的教训你:怎么两个荤菜?而且他那腌鸭子的配方保密的很,岂是轻易传授于人的。可能暴发户都有一个特点,自己的钞票比别人的值钱。他给你一分,他就高贵了一分,别人就低贱了一份,虽然这是你的劳动所得。并且此人品德低下,在他的心目中,狂妄到以为用最少的钱能买到你的一切。可惜,金钱并不能为他的丑陋加一件漂亮的外衣,至少在我面前,他己经是踩在脚下都嫌脏了脚的一瘫烂泥。
在我的自尊受到污辱的那天晚上,我一刻也不愿意再待在那个鬼地方,装上行理,连夜就到小城附近赶回家的火车去了。那时候,己经临近春节,我竟然奇迹般的买到了唯一一张车票。是不是老天爷也没有放弃我?我想,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已!
第二年,老公也辞工了。当我们纠结要是出远门打公,倔强的儿子交给谁照顾的时候,在北方一座小城里做小生意的二姐一家向我们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们在那个小城里一待就是四年半,靠自己的劳动为一个全国知名的毛纺企业效力,也获得了应有的报酬,得以因儿子升初中回老家的时候,有能力买一套保障房。其实我们走的时候,那家企业也是处于经济下滑的状态,但是正如人生一样,起起落落总是常态,我打心眼里感谢它,也祝福它跨过难关,再创辉煌。
当我们能够在家乡安家立业的时候,虽然钱挣得不多,但是听着乡音,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尤其是下班的傍晚,嗅着路旁绿化带里树和花的清香,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可惜这里毕竟是小地方,虽然到处企业林立,但大都是不景气的小单位。好一点的企业,招工条件己经把象我这样四十以上的排除在外。但是正如信奉基督教的母亲所说,上帝连羊儿都不让它饿死,还会饿死勤劳智慧的人吗?
其实,每一次跌落都是爬上更高处的转机。再说,一个人如果老在同一地方干同一种事,人生多么无趣。我不抱怨生活,因为有了那么多经历,我觉得我的人生不精彩但丰富。
我不再有失业的恐慌,相反,我期待着转弯处能看到另一片新天地,不管它是春天还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