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总是想着离家越远越好,外面的世界跟更精彩,签工作的时候,更是豪情万丈,想着要挥斥方遒,一个人的天地更广阔。 于是,我们背上行囊走的远远的。来到了个陌生的环境,我们深爱着我们的工作,却发现有好多人不爱我们。于是我们常常碰壁,常常在碰了壁之后不知道该给谁说,常常在下了班之后空空的办公室一坐好久,常常盯着屏幕竟然敲不出一个字来。我们羡慕当地的同事欢呼雀跃的下班回家,窜到有老爹老妈的房子,我们羡慕他们周末可以呼朋引伴的出去胡吃海喝,然后K歌到深夜回家还有妈妈温情的责骂。我们甚至羡慕他们可以没事请个假跑去死党的婚礼上鞍前马后。而远远的我们,连最好的朋友结婚都未必能亲自到场。
总算到了过年,我们疯狂的跟黄牛PK,为了抢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然后挤得汗流浃背风雨兼程,总算在大年二十九见到了老爹老妈和扑过来的大黄狗,然后是走马观花的各种串亲戚和同学聚会。我们总能听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问候,瘦了,胖了,工作咋样,有对象没,然后蹦出来一大堆模样生疏的小朋友拽着衣角喊姑姑姨姨叔叔舅舅,还有同学们的各种互诉衷肠,想家不,在那边辛苦不,不行回来吧,家乡人民欢迎你,等你混出模样了我们去投奔你。我们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却发现竟不知从何说起,从项目没带好说起,还是从薪酬低说起,还是从加班到牲口说起,于是我们只能一杯酒一杯酒的喝着,同窗之谊似乎融进了酒里,喝进去的是辛辣,吐出来的是辛酸,因为就此一别,又是一年。然后我们跑到我们玩了多少年的台球场子挥杆进洞,再决高下,看见几个毛还没张齐的嚣张小子占地盘,便打的他们满地找牙,我们搁这混的时候,你呀的还穿开裆裤那!然后我们晕晕乎乎的半夜回到家,却发现老爹老妈还在客厅木木的看着电视,迎过来你却是满眼的光彩和温情的责骂。那一刻我们是否问过自己,如果我们在家,是否会珍惜和在意这些。
然后是回归倒计时,剩下的几天我们该陪陪家人了。我们终于抽出了时间好好跟家人聊天,却发现老爹老妈准备了一火车的话,中间有好多我们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们还是说的异常兴奋,一向内敛的他们竟然还加了许多肢体语言,不停的摸你的手,搂你的肩。聊到了中午了他们问我们吃啥,我们会说随便吧,然后就是从小到大所有喜欢吃的菜都会出现一遍,我们甚至看见他们在厨房里面合不上嘴的忙着,脚步都轻快起来。这一刻我们肯定明白,我们在外面想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想我们到肝肠寸断了吧。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大抵如此。
我们终于该走了。临走的那天晚上,老弟还专门喊了女朋友带了一大堆的菜,然后跑到厨房给我们做了一桌子的菜送行,这时候才发现眼中玩世不恭的老弟现在已经是个好好先生了。在外面的我们,错过了太多太多,有太多的场景我们无法见证,有太多的亲情我们无法感知,有太多的时刻,我们无法经历。我们顶着在外闯荡的光环华丽丽的生活着,猛然回头,才发现记忆中的故乡从此没了春天。
终于我们坐上了返程的列车,我们眼睁睁的望着送出来好远的家人一动不动的一点点消失掉,我们倚在窗口看着故乡的雪疾驰的后退,退掉了我们二十多岁的青春记忆。此刻我们突然很想念父母怀里的温度,兄弟姐妹的打闹,故乡同学的酒杯,扑到身上的小朋友,和蹲在脚边的大黄狗。我们本可以拥有这些的,可是我们就这么马不停蹄的失去了。我们常常告慰自己所谓故乡,也就是祖先漂泊的最后一站,可我们又常常反问自己,为什么漂泊的要是我们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好个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