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香港有过一年的缘分,2011年,在8月一个炎热的中午,我坐火车到达了香港。
临时的住处是我当时的准嫂子租的房子,就在火车站旁边,这种房子那边叫唐楼,名字起得很兴隆,实际上是六层左右很古老的楼。为了好出租,这套房子被分割成好几户,都有独立的进门和厨卫,合租的人基本用不着见面。进去的话房间估计有个八九平,开放式的厨房,卫生间是隔离出来的小小一间。这已经算很大的房间了。急急忙忙把行李放下,我就赶往地铁站。
因为是来求学的,在国内的时候,QQ群里和大陆这边同一届的校友都联系好了,我们四个女生凑在一起说一起租房子。给我的接头信息是,下午四点,某地铁站A口。(感觉跟相亲还挺像的,不过我们当时忘了提前互换一下照片,哈哈)
已经有两个准室友到了,很好认,就在闸机口候着我。第一人是我们这次看房的主力,她有亲戚在香港,一位很可爱的香港奶奶,在旁边的快餐厅等我们。第二人上午就到了,她们在我来之前已经看了三套房子。我是第三人。还有一个准室友要晚上才能到,就全权交给我们了。我们三个人加上奶奶和西装革履的中介美女,浩浩荡荡来到最终我们租的那个房子。
这种楼房叫私人屋苑,一般都四十多层。最低的几层都租给商户,这个楼底下全是教育机构,看的墙上贴着小朋友们花花绿绿的绘画作品,上面才是居住的设置,进门的大厅虽然很小,装修的挺富丽堂皇的,一个还挺有气质的大叔坐在前台,见到来往的人都会打招呼。两侧全是信箱柜,密密麻麻的,后来我才知道在香港没个信箱还真不行。
进到房间里,原来里面很空,什么家具也没有,那边租房一般是不带除了厨房卫生间之外的设施的。应该换算过来是四十平米,还分割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那是相当精致啊。推开窗户就是别人家窗户,要是真熟悉的话,借个酱油伸手就够得到。这个房子室友们说比前面看的要好不少,价格也还可以,关键是楼层高,基本上没什么蚊虫,香港奶奶也觉得不错。
后面就是谈成交的问题了,让我们在外面的小公园里坐会,中介美女就开始干活了,不停地打电话,我那时候粤语还不行,听不懂在说什么,感觉那如果用漫画表示的话,就是嘴里不停地喷字,一屏又一屏。
应该是有好几家在看这个房子,但房东对我们比较感兴趣,结果来回拉锯了一个多小时,中介美女说,你们等一下,房东们马上过来,亲自见了你们觉得行才租。又等了很久,等房东们过来,才看到也有老人也有小孩,足足六七个人。为首的是中年姐妹俩,她们的意见是决定性的,就都看看我们几个,问问你们是哪里人,来这干什么等等一些日常话题吧。我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河北”这个词粤语怎么说,虽然我觉得我说了半天房东们也不知道河北具体在哪里。Anyway,这个不重要,谈拢了最重要。
跟房东们聊完,其实大开了眼界。这套房子其实是姐妹俩和她们的老公们总共四个人联名购买的,就是投资型的房子,专门用来出租的。后来给我们的用来交房租的银行卡的账户就能看出来,持有人有一堆名字。所以大股东都来相相面其实还是挺明智的。房东们感觉都是很细心很讲规则的人。然后说了一下后续需要办的事情,当天先签合同,付定金,把房子定下来。然后第二天再办后续的事情,把“押二付一”的尾款都交了。
送走房东们,我们和中介美女来到她办公室去办手续。当时已经差不多晚上11点,周围的商铺有少数关门了,但大部分都开者,中介店里面更是忙得热火朝天。这时候我们第四人到了,特别可怜的是,连房子还没看呢,就让人家取钱去,哈哈。
取钱的过程其实充满了惊险,第一人在取的时候,因为左等右等不见钱出来,然后发现卡被吞了。这太惊吓了。后来我们另外几个人再试,原来是因为这里的ATM的设置,点完取钱的按钮之后,先取卡,屏幕上有提示的,把卡取出来,这时取钱口才会吐钱出来。这点设置跟国内还是很不一样的。第一人就是因为等待太久没有操作,卡就被机器吞了。
然后她就赶紧给银行打电话,因为卡是国内的,却在香港被吞的,香港这边说只能明天派员工给打开机器取出卡,但不能直接还给她,要给她寄到国内的发卡行,再让他们给寄过来,一来一去至少需要一周。她很着急,被整得很无语。
所以马上要交的钱是另外三个人帮她分担的,等她卡能用了再还。这直接导致第一人不愿意在合同上签名,她怕有什么问题。所以租房合同就变成了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和房东的合同。现在看也没什么,可这就是蝴蝶效应的伏笔了。
办完手续,第一天大家都各回各的住处。其实已经算第二天了,因为零点已过。地铁的运营时间还到很晚,我坐的还不是末班车。等到下车回到火车站那边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多,感觉有不少是刚下班的人,因为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都行色匆匆。
我绕回了准嫂子租的房子,在楼下的街道走过的时候,闻着有很浓的花香,店铺的墙角一般都放个菩萨或者香炉什么的,那时候觉得还挺有特点的。后来才知道,这一带是香港著名的“大酒楼”(殡仪馆)区。因为什么呢?早年间香港岛比较发达,新界这边的人都过去打工,从红磡(火车站所在地)这里坐船过去,如果在香港岛那边遭遇不幸去世了,会把遗体先送回到红磡这里暂存,等待家人来办理后事,久而久之这里的殡葬业就很多了。
第二天大家都按时到了新家,办完手续,有好多的字要签,这边的合同是中英双语的,而且是以英文版为准。然后除了签名的地方要写全名,有修改的地方要签姓氏,而且每个租户都得签,几份合同也都得签。所以签得手都酸了这才算完。
物业费什么的房东管,各种水电费自己交,反正这边也没有暖气费,主要是用电了。物业费挺高的,分项很细,什么风机、什么泵的维护等等吧,看得眼花缭乱,所以房东是不能让这房子空置了。水电煤网等等费用的缴纳任务都交给了我,中介会把我的名字报上去,然后账单就会寄给我了。这就是每家每户必须有邮箱的原因。我后来就成了收信专业户。。。
然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去买床。因为没床这连住都住不了。空间有限,一间屋子也就四五平米,必须得买上下铺了。去家具店的时候,感觉都好贵啊,不是说床特别贵,而是不管安装和运输,如果请工人去安,又会多一倍的价钱。没办法,我们转到了晚上,终于找到还凑合的上下铺的床,又多交了一倍的费用,约了第二天送货上门。
后续又是约师傅换锁(涉及人工的就超级贵),约电信公司办网络,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办那边的身份证,各种开学的手续等等等等。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月生活才步入了正轨。
室友几个就各种忙成狗,香港的学习、生活节奏都是挺快的。
转眼间就平平安安过了十个月,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头了。第二人的专业考完期末考试就没什么事了,也不准备留在香港,加上谈了朋友,就跟其他几人说要退房。
确实比较尴尬,我们都是两人一间,熟悉的人一走就意味着要跟完全陌生的人共处一室,时间剩的又不多,都不想重新磨合。另外三人就都反对。反对无效,第二人就走了。第四人考试完成后家里有事回去很久,也不在。
这时我们可爱的房东姐妹看准了时机,房价涨的不错,就趁势把房子卖了。当然买卖不破租赁,我们的租房合同照旧。但新房东先生脾气并不是太好,上门来看房,就把问题都集中在“你们住得脏”上,跟我们说地板必须要擦的非常亮,不然你们退房的时候就等着扣钱吧。更不要提跟他商量我们现在小姐妹突然走了,又要面临交最后一个月房租的事情,我们本身有押金能不能宽容一些,他说我不管别的,按合同交钱,不然我们法庭见。oh my god~
所以所有的事情一夕之间就纠结在了一处,第一人因为当初没有在合同上签字,所以这时候决定不交下月房租,因为“其实这事跟我没关系”,也没有说不住。作为合租中的一份子,第三人,我的学业并没有结束,还得好好在这里住到到期。跟第一人也商量过也吵过架,人着急了都找把柄攻击对方,何况又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各种事情也都清楚,找毛病都能找出一堆。
最终都生了很多气,相互制约吧,有一个不是很完美的ending。第一人最终早走了一段时间,为了怕我扣她的水电等押金几百块钱,私自把我们俩的床拆了卖掉了,也不再接我电话。第二人没有再付钱,也没有要回她的押金,把钥匙寄了回来。第三人,我付了四分之三的房租,收拾了部分卫生,把毕业设计安然渡过了,签证期满我就回大陆了,最后退的钱让第四人汇给了我,损失一些汇率。第四人付了她自己的四分之一分的房租,忙完家里的事回到香港,在香港工作了,最后负责和新房东的退租事宜,大部分的卫生是她整理的,房东挺满意的最后也没有扣钱,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时光飞逝,从香港回归14周年,到现在已经20周年了。我们这些有关联的人,关联的走向也许让我们都大吃一惊,或者相忘于江湖:我的“准嫂子”变成了“前嫂子”;与第一人、第二人成了再不联系的关系,如果再碰到的时候会说什么呢?第四人生活很幸福,我会在朋友圈里默默地看着她 。至于我自己呢?吸取教训,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是不是会处理得更好呢?得到相视一笑泯恩仇的待遇呢?不知道啦,向前走吧。
居香港大不易。无论居哪里也都大不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