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才意识到我出现了幻嗅,大约凌晨前的一个小时,天还黑着,人躺在床上闭着眼但清醒自知,总闻到周围一股鱼腥味,翻身与蒙头都挡不住那强烈的刺激,心里纳闷为什么是今天,不住猜测儿子有时的古怪行为,或者自己身心疲惫的欲望。天亮后,又像小狗一样,趴在床上,把被子里外、枕头上下和床铺左右闻了一个遍,没有丝毫异味儿,难道出现了知觉障碍,成为神经分裂症的前兆?加上那个时间段经常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妄想,我意识到这就是人的衰老过程,正像他们说的“生死的转瞬间并不可怕,而现代社会的衰老过程会折磨人的意志与尊严”。
折磨往往从亲人与熟人开始。早晨能记起的梦境里,常常出现认识的人,做着陌生的事,比如老曲今早开启了一项新业务,一桩新生意:织袜子。不知道他是怎么织的,却织得后湿淋淋的需要烘干,他似乎洋洋得意购买了十几台日本进口设备,就像制茶的“杀青”工艺,把几只袜子放在铁锅里,翻来覆去掀弄。此前,在演出大礼堂里,我们排着队正准备出发,身边的刘玲直把她的手指往我手心里捅,动作之隐蔽,感觉之强烈,我不得不竭力撕开那层厚厚的夜幕,从梦境中醒来。每天都在两个世界间往返,越来越不判若两人,渐渐地天地被归一成混沌。
名人给“孤独”戴过很多皇冠,比如甘地先铺垫道:地球所提供的满足得了人们的需求,但满足不了人们的欲望。接着,蒋勋在《孤独六讲》里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孤独,生命的本质就是孤独。当王尔德从监狱出来,当里尔克抬头望向窗外,孤独使人凝结出对世界的悟性,一切无限的东西蕴藏在孤独的人的内心。但凡人真的不得不不合群时,有人会劝你养条狗,你还是可以带领它在楼间绿地上游山玩水,领略日暮时光中的一丝温暖。我更愿意跟一只嗅觉不灵敏的小鸟玩,让它带着我穿石桥走小路,来到一棵白果树,突然间所有的物体开始说话,世界重新建立并且闪闪发光。